第101章 鸡零狗碎(1/1)
又是一次胜利,其他人在兴高采烈的庆祝时,龙小云却高兴不起来。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愿意做汉奸,单纯的物质诱惑吗?还是真如风易扬说的那样:有人天生骨头软,总觉得跪着才舒服。龙小云心中虽然不太认可这种说法,却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汪明川接到夏立荷的报告后,认真详细的调查了教育部的副部长司马文义,顺藤摸瓜又抓出了一帮的美国间谍出来。
问题出在哪里?没有人去深入思考这个问题。转型期的华夏,思想理论战线情况复杂,各种理论学说层出不穷,甚至气功养生的近似伪科学的东西也大行其道,占据了日常舆论的核心。有的大学教授,白天教着高等物理等现代科学,晚上回去练气功,用伪科学开天目。爱国主义教育在舆论战线似乎退居二线,人们就像一群沙丁鱼,顺水流往前冲,目的只有一个:钱,赚钱。
这场战役的受益者有两个人,夏龙雀获得了一个现代化的生物实验室,使我们的研究工作与国际水平缩短了十年时间,一下子站上了国际前沿水平。另外一个间接的受益者就是胡一筒,柳校长的丈夫,从基础教育司司长一下跃升为教育部的副部长。这是一个大力倡导爱国主义教育的有良知的知识分子的胜利。
FBI在江中的情报网被彻底端掉了。以色列摩萨德在江中花费十多年时间建立的生物实验室也被军事科学院全盘接收,成为隶属军事科学院的国家级生物科技实验室。摩萨德特工达维德被龙小云炸死在三楼的角落里,临死还保持着射击的姿势。这次行动故意漏掉了江中领事馆的本杰明,除了他的外交官身份外,更多是他身上还有未解之谜,谜底揭晓之日,就是他被抓捕之时,他就像在玻璃缸中游泳的鱼,何时捕捞,观鱼的人决定。
李珍珠从本杰明处得到王章被捕地消息后,开始还准备去全力营救,在跟华夏地接头人联络失败后,她得知了:由于王章的招供,使得FBI数十年建立地情报网络被连根拔起。连带着摩萨德建立地情报网络和生物实验基地也被连锅端。李珍珠气急败坏,一纸离婚书寄给了王章,在他被判刑之日,离婚通知书也到了他手里。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由此引起的外交风波持续了半个多月,以至于在首都开会时,外交部长开玩笑的跟金汉生要补偿。
费城王老爷子的传真件到了,龙小云和李媛媛象读传奇故事一般读了数遍,亨通钱庄的形象逐渐清晰起来。
一百多年前,王家和李家的先辈为了躲避战乱,携家带口在粤东省逃荒,被当时的人贩子盯上,当作猪仔抓到了美国,卖给了中央太平洋公司修建横跨美洲大陆的太平洋铁路的加利福尼亚的萨克拉门托段。王李两家的先辈为人低调,周到,聪慧,很受当时中央太平洋公司的头目利兰 斯坦福的赏识,此时的利兰已经当上了加利福尼亚州的州长。在利兰的帮助下,王李两家先辈也成了华人劳工的头目,后来更是成为中央太平洋公司的主要管理人员。在流传的先辈的故事中,王李两家相濡以沫,互相扶持,在陌生的国度繁衍生息,逐渐开枝散叶,彼此成为当地有影响的侨民领袖和地方势力。双方的友好关系持续了两代人。亨通钱庄起初是两家合办的,参照山西商帮的票号设置,主要承接美国侨民往华夏的现钞汇兑业务,在粤东省越州设有分号,现在该分号也存在,越州区越秀路1001号,另外随着业务开展,在泰国清莱市也设有一个分号,主要处理东南亚国家的业务。
两家良好关系破裂于第三代先辈时,王家先祖王承义是被整个家族当作家主培养的。李家的李义堂也是将来李家的家主。两人的矛盾首先产生自亨通钱庄的经营理念,李家想积极引进摩根、罗斯柴尔德等财团快速壮大亨通钱庄。王家认为大资本的引进会丧失亨通钱庄的运营自主权。运营理念的不同导致两个家族的精英层之间的隔阂越来越大,每次会议的火药味越来越浓。加上别有用心的人从中兴风作浪,两个家族的关系从相濡以沫逐渐演变到了水火不容。男人之间的导火索大多是女生,王承义和罗斯柴尔德家族的二小姐相恋多年,婚期约定,在拍婚纱的路上遇到了车祸,罗家二小姐当场身亡,王承义也受重伤住院,出院后王承义一心调查车祸的真相,据我父亲说已经是找到了真相,李义堂雇凶杀人,凶手的目标是王承义,只是在执行上出了偏差。王承义拿着调查的证据去警察局报案,在警察局外面被枪手伏击,身中数枪而亡。
仇恨在两家蔓延开来,数十年来,王李两家进行了数次械斗,双方各有伤亡。最后终归李家略胜一筹,于是在罗斯查尔德家族的主持下,王李两家拆分产业,从此分道扬镳成为世仇。王家在我爷爷带领下,离开加州,前往东部费城发展。李家则留在了加州的圣荷西。王李分家以后,李家的产业发展逐渐黑社会化,掌控了洛杉矶、圣荷西、好莱坞等几个主要城市的黑帮,亨通钱庄也渐渐淡出公众的视野,但是我知道,亨通钱庄就像一只章鱼,把他的触角伸向了世界各地。李家现在是大姐李赛雯做主,李赛雯有三个弟弟,有人说是有两个弟弟,出现在公众视野中的只有两个,艾瑞克.李是加州知名的黑拳冠军,布鲁斯.李是现任加州州长,其它堂兄堂妹都过于平庸,除了作为社交名媛外,没有别的用处。但是我一直相信李赛雯三弟的存在,江湖传说他是一个武林传奇高手,隐遁在世界的某个角落。二十多年前王李两家发生过摩擦,龙天耕大侠出面解决的争纷,在加州李氏庄园遇到过那人,当时天色太暗,没有看清具体细节。再后来五年前金大侠和龙少侠替王家出面,彻底的震慑李家,剿灭了他们的嚣张气焰,现在李家有所收敛。李家年轻一辈中,出类拔萃的不多。但是李家会笼络人,听说李家建立了一些秘密档案,记载着一些人的污点。以此控制并要挟这些人为李家服务。李家也会为培养效忠他们的人不惜代价。并在培养成功后,销毁污点档案。作为百年大家族,这点气度还是让人钦佩的。
“哥,越秀路1001号还在吗?”李媛媛说道:“王老爷子超长的传真文件,有用的信息似乎不多。”
龙小云笑了笑,说道:“不着急,越秀路那边找人过去看看就好。艾瑞克李我见过,水平一般般。他当时挑战二爷爷,我替二爷爷出面,打断了他两根肋骨。从此跌落神坛。像他们这种人,大多是玩票性质,黑拳坛的输赢,可以用钱来决定的。只是虚假的赢的次数多了,他便忘了自己的形象是花钱树立起来的。黑拳王被一个小孩打断了两根肋骨迅速传遍了美国黑拳坛,他再也爬不起来了。所以李家这两年有所收敛,主要靠政界的关系行走。艾瑞克李跌落后,美国的黑拳届乱了起来,等那天没钱用了,可以去一趟捞点钱回来。”
李媛媛翻了个白眼,乐滋滋地啃着马友良从马蹄窝快递过来的玉米。“我在马蹄窝还没待够呢,找时间再回去趟。”
龙小云接着说道:“马蹄窝真是好地方,春夏秋冬、风花雪月都占足了。秋天特别好,云朵越过老龙头的山跑下来,被风撕裂成各种形状,非常好看。再有假期可以再回去趟,我就盼望着将来别这么忙乱,感觉总是有干不完的事情在等着我。”
“等王冲和小飞他们回来,大家分一下工,各司其职,也不用这么累了。”李媛媛扭头看了看在屋里大吃玉米和花生的四老,小声说道:“哥,那四位老宝贝,你不让他们发挥余热?”
龙小云小声把他的计划悄悄跟李媛媛说了一下,两人在院子里开心的笑起来。引的静逸师太跑出来询问。询问无果后,骂了句两只小狐狸,便又回去啃玉米去了。
安排去调查越秀路1001号的国安人员花了两天时间才回信说,这个地方已经是非常久远的路牌了,整个老旧小区被拆迁后,现在变成了一个高档的居民社区。龙小云失望的摇了摇头,亨通钱庄的事情,只能从本杰明或者李家人那里获得消息了。
本杰明自从被打劫后,变的非常小心谨慎。白天黑夜的窝在领事馆里面,绝不踏出领事馆半步。前些日子从领事馆出走的乌鸦也没有再回到领事馆。就像是凭空消失一般。
期间万青山过来看望夏龙雀,问起龙小云现在的情况。龙小云便询问他是否知道亨通钱庄的事情。万青山摇了摇头,说道:“山青集团打交道的银行主要是国内叫的上名号的国有银行,私有银行与合资银行和外资银行以前有过合作,现在都取消。说句不怕大家笑话的话,把自己的钱放在私有银行,或者合资外资银行中,总不踏实,感觉明天就被抢走一般。都说是银行讲信誉,他们的信誉再好,能好过国家的信誉吗?所以那些非国有银行,我们现在不跟他们打交道。”
“亿万富翁也是守财奴。”静逸师太一句精辟的点评逗的大家哈哈大笑。
“小子,那天用钱了从伯父这边拿。千万别去碰什么钱庄啊,高息贷款之类的。”万青山说道:“你说的那个亨通钱庄,怎么听起来像是放高利贷的黑钱庄呢,手头再紧也千万别碰这些啊。他们就像附骨之蛆,让人痛苦并且不好处理。我有个战友在南方开鞋厂,从地下钱庄借了高利贷,到期未还,家人孩子都被绑走了。给了三天的期限,如果到期还不上,就要撕票。那时候山青集团也刚起步,东拼西凑的好不容易凑足了数,把人赎了回来,现今在山青集团上班。有时候不知道国家政策层面是怎么想的,竟然让高利贷和地下钱庄换了个名称——小额贷款公司,合法化了。”
万山青一句地下钱庄点醒了龙小云,一开始把他定性为银行或者民间钱庄是错误方向。亨通钱庄可能就是一个地下黑钱庄,放高利贷可能不是他的主业。他更重要的是为非法组织提供洗钱服务,比如:杀手组织、走私组织等比较极端的黑社会团伙。亨通钱庄利用自己的黑白两道的影响力做担保,开展相关的业务。
这一次,龙小云抓住了主要的方向,等万山青走后,他跟静逸师太等人商量了一下,急忙打电话安排下去了。
马恒善此时在东北的夏季庄园里面犹如困兽一般,外面的大雨让他只能龟缩在室内,坐立不安。最近形势对他越来越不利,有些风向慢慢的显示出不祥的预兆。他回到夏季庄园已经有半个多月了,在平时,当地领导干部会闻风而动,纷至沓来的拜访者会把门槛踩破,因应了那句老话: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今年则截然不同,除了上门修房顶漏水的两个工人,一个拜访者都没有看到。从不停电的夏季庄园,现在停电的次数明显多了起来,导致电话信号时好时坏。天公也不作美,湖泊里面也被大量的水藻和海绵占据,鱼都憋死了,臭气熏天。马恒善有时候会不自觉的想到湖里的死鱼,觉得自己有一天也像他们一样,缺氧窒息而死。
马元义还是没有动静,他想着把手头掌握的财富转移给他,马元义现在成了他越来越强的精神支柱了。苟如鹤躲出去了,田园四犬也不知道去哪里找吃的了。眼前的东北虎们败事有余,成事不足,看家护院尚且不称职,更别提其它的任务了。越想越是憋屈,于是马恒善冒着大雨,让马驹安排车,冒雨出去散心。马驹虽然一直跟着他,马恒善总对他存有疑虑,不是百分百的信任。当车子驶进雨里,大雨把窗玻璃都罩上雨帘,让他的视野更限制在车里,他甚至后悔出来了。
乌鸦最近也没有消息,他汇报的频率越来越低,对他的语气也越显冷淡。马恒善在喝茶的时候不止一次的想,那一次如果痛快的承认他们之间的父子关系,接下来会怎样?他做了各种假设,甚至满意于自己的假设涵盖了所有的可能,一如当年带兵打仗一般。与战争年代不同的是,他有时候会嫉妒乌鸦,特别是当跟前的人在他面前不掩饰的夸赞乌鸦功夫强,办事能力强,是一个奇才的时候,他表面上为乌鸦感到高兴,心中却因忌生恨而咬牙切齿。他不止一次的告诫自己,不应该这样看待自己的小孩。但是他总是抑制不住的嫉妒。嫉妒让他甚至想到了按下抽屉中的按钮,让他在自己面前毁灭,当着所有的人,来显示自己的厉害,显示自己还在掌控全局。
天龙寺的爆炸着实让他高兴了几天,一是想到现在掌权者手忙脚乱,焦头烂额的应付舆论,夜不能寐的进行善后。一是高兴天龙寺让乌鸦受打击。天龙寺于马恒善,已经没有以前重要,越来越沦落为厕纸的命运,用完了就必须扔掉的命运。
对于东野尚,他对他的感情还象原来一样。他现在也还有耐心让他继续躲在东北的山沟里面,担负着看门狗的责任。他偶尔会想起远在大洋彼岸的李赛玟,想起她作为杰出华人代表出现在他面前的风情万种。与她相比,躲在狐仙庵内的妙真,就粗俗了许多。他偶尔后悔给她吃下衰老药,无非是因为东野尚盯着她看,表现出些许花痴的神情。“如果没有吃那片药,她应该还是风韵犹存,半老徐娘吧。”马恒善偶尔从记忆的相册里面把庄梦蝶的相片翻出来,回忆着品味一番。
他现在最恨的不是枳南天,虽然他跟他割袍断义,恩断义绝。让他意外的是,他竟然最恨的是乌鸦,“这不应该啊,他是自己的骨肉啊。”马恒善是不是会因为对乌鸦的恨意而折磨自己。他恨乌鸦不听自己的安排,恨乌鸦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扬没有感恩,恨乌鸦武功高强,甚至恨乌鸦年轻。由此,他更恨自己衰老的太快,人参枸杞黄精用了几卡车了,还是没有挡住衰老。有时候他恨曾经在他密室里面接受他礼拜的那些泥胎塑像,恨他曾经供奉的黄大仙。恨游方郎中推荐给他的保养偏方,恨那些奉承他的同僚,他们开着“一树梨花压海棠”的粗俗笑话,讲着八十老翁喜得贵子的奉承话:健翁,八十不老,明年再来一个。
他有高兴的事情,尽管很少,就是在他办公桌里的遥控器,武功再强,也在掌控之中。他为掌握着两个传奇高手的命运而兴奋。想到高兴处,命令司机掉头回去。在别墅的书房里面,他拨通了一个电话:“春生,通知下去,大家行动起来,从南到北的把狼烟点起来。”
打完电话,马恒善高兴的仰躺在沙发上,心满意足。他仿佛看到了硝烟和鲜血在不远处升腾,升腾成为宿命的烟花,兀自在空中绽放。
乌鸦还是选择相信短信中的信息,那是他最近几年来所孜孜以求,执着破解的谜语的谜底。谁给他的已经不重要。他先为自己制定了周全的计划。计划的首要目的是活下来,重新获得自由。
沪海老城区的一个幽静的院落,雨水把石板冲刷干净。一辆车费劲地穿过小巷中横七竖八伸出来地晾衣杆,把乌鸦在小院门口放下后,如幽灵般消失了。一个面容清矍的老者坐在椅子上,品着一杯淡茶,欣赏着黄昏前的落雨。老式收音机传出咿咿呀呀的歌剧的声音。老者看着乌鸦从外面悄无声息的进来,惊讶地把扣碗啪嗒一下合上,半站起了身,看清楚来人后,又重重坐下来,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从他的嘴角掠过。
“你终于来了,快十年了吧。”老者用标准的国语说道。
乌鸦在门口站住,身体微微弯曲,向老者鞠躬致意,用嘶哑的声音说道:“我选择相信您。”一向桀骜,眼高于顶的乌鸦,对老者表现出了少有的敬意,并用上了敬称‘您’,“我相信您说的。”
老者庄严的脸上露出笑容。
“是您发短信给我的吗?”乌鸦走进屋,脱下披风,在靠近老者的下首坐下。
“短信,是什么短信?”老者疑惑反问道,接着又说道:“我没有你的联系方式,只好在此地等你,等着你来找我。”
乌鸦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把手机掏出来,递给了老者,里面那条短信一直静静躺在手机里。老者表情微动,把短信看了两遍,然后颤抖着把手机还给乌鸦。“又是一个知道事情真相的人。”
“我马上安排人,明天给你做手术。”老者果断地说道。
“谢谢舅舅。”乌鸦站起身,恭敬的说道。
老者微笑着点头,说道:“家里房间够多,我在顶楼给你布置了一间,你可以安心在上面修养,对现在医学来说,一个小的微创手术,不必担心。”
“我想知道一些当年的事情。”乌鸦顺手拿了一片茶点,放在嘴里嚼的咯吱吱响。
“陈年旧事没那么紧迫,你先填饱肚子,我在给你做个心脏检查。”老者慈爱地安排下去,家里仆人答应着,安排晚饭去了。
老者呷了一口茶,用平缓的语调说道:“我跟你妈妈只有兄妹两人,你姥姥生我时梦到了一只麒麟,你姥爷认为是瑞兽,为我起名庄梦麟。生你妈妈时又梦到了一只花蝴蝶,你姥爷想起了庄周的典故,又姓庄,于是为你妈妈起名庄梦蝶。我从小学习优秀,你妈妈则表现出表演天赋,扮什么都惟妙惟肖。”
庄梦麟虽然在沪海定居多年,对家人长者的称呼还是北方用语。
“我大学毕业后,成功的申请到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大卫格芬医学院的公费留学名额,全家人都为我骄傲。留学那段时光很顺利,幸福。我遇上了一生的挚爱李赛雯,她是加州李家的长女,现在应该是家主了。我们很快相恋,甚至到了谈婚论嫁。你姥爷姥娘当然是同意这门亲事,奈何李家长辈不同意,认为门不当户不对,硬生生拆散了我们。从此我觉得自己留在美国也没意思,便一心苦读,用了别人一半的时间读完博士学位,回国了。在首都大学医学院做教授。此时你妈妈也读完了电影学院的表演系,并在沪海电影界小有名气。我最大的错误就是介绍了你妈妈认识了首都大家族的公子们,后来你妈妈被马恒善看上,两人很快擦出火花。我跟你姥爷姥姥都坚决反对你妈妈与马恒善交往,虽然那时候马恒善在军界政界展露头角,前途无量。毕竟是一年过半百的老头,年龄比你姥爷还大。况且已经是二婚,第一位夫人离世续弦。你妈妈鬼迷心窍,不听劝阻,执意与马恒善交往。你姥爷和老娘一气之下登报声明,与你妈妈断绝了关系。我也一气之下,辞掉了首都大学的教职,到了沪海大学医学院任职。我回沪海后半年内,你姥爷姥娘相继离世,至死他们没有原谅你妈妈。我心灰意冷,从此教书救人为命,不离沪海半步。”
庄梦麟呷了一口茶,用平缓的语调继续诉说,彷佛是说的别人的故事。
“后来京城发生了四位将军府邸的命案,虽然没有报道,我在首都大学的同事也是加州留学的同学,他叫鲁建军,跟我描述过当时的惨状,他当时在首都大学做医生,参与全部的抢救工作。后来有传言说是几个将军子弟为了你妈妈争风吃醋,酿成大祸。但是我总感觉其中有蹊跷。将军灭门案后,你妈妈便凭空消失了。我跟她最后的联系,是她在你周岁生日时寄给我的照片,她脸上被划了一个叉,留下了两道淡淡的疤痕,虽然被毁容,但是抱着你,笑的很幸福。”庄梦麟从桌子抽屉里拿出一个相册,从里面抽出一张黑白照片,递给了乌鸦:“你收着吧,你妈妈跟你照的像只留下了这一张。”
乌鸦双手接过相片,双手颤抖,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把照片放进了贴近心脏的口袋里。“我跟你妈妈最后的联系是你失踪后,在你两岁的时候,你妈妈半夜里忽然打电话过来,说孩子被抢走了,便泣不成声。当我问孩子父亲是不是马恒善的时候,她肯定的说不是,我断定她在撒谎。至于为什么撒谎,已经不重要了。”
“十多年前,龙鳞事件后,鲁建军忽然来沪海找我,神秘的拿出一个箱子,里面是两份病例,两份血检报告,还有两份患者的生物学样本,泡在福尔马林中的肌肉组织,还有头发、指甲等标本。一份上写着乌鸦,一份上写着东野尚。鲁医生那次是来托孤的,让我帮忙照看他的妻小。我询问原因,他说首长安排他给这两人心脏装了控制器,美国进口的。可以通过遥控器在五米内控制心脏的跳动,甚至直接关停。他看过美国人给他影像资料,非常恐怖。当时鲁建军做马恒善的保健医生,亲自主刀给你们做的手术。东野尚我不知道是谁。后来你来找我,我根据鲁医生留下的证据,通过DNA比对,认定了咱俩的关系,但是你当时并不相信,气呼呼地走了。鲁医生还交代,他被安排用青霉素过敏的方式杀害了一位妇女。没说名称,我猜测是马恒善的第一位夫人。可以看到鲁医生生活在愧疚和恐慌中,整个人神经兮兮,快要崩溃了。以后没多久,他便在乌鸦渡出了车祸,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找机会把鲁建军的妻儿安顿下来,让他们隐名埋姓,过普通人的日子。世间的恶我见过很多,没有见过如此凶恶的人,却披着一张善良的皮,一句奥斯卡影帝的评价,也不能完全彰显他的演技。”
甥舅二人的晚饭吃的寡淡无味。庄梦麟讲完这些陈年旧事,便不再言语,话语很少。乌鸦一面翻看着相片,一面心里翻江倒海一般,一会微笑,一会咬牙切齿。就这样两人枯坐了半宿,怏怏睡去。
作为医术高超的心脏外科专家,庄梦麟花费了近四个小时才把乌鸦的手术做完,为了取出埋设在里面的微型控制器,浪费了他很多精力。好在手术是成功的。后来东野尚也被乌鸦悄悄的喊了过来。东野尚在庄家花园见到庄梦麟的第一句,就是在愣了半天后,喊了一句:“姐夫!”
东野尚,来自美国加州李家的三弟,富兰克林 李,彗星般消失在人世间的传奇高手,又用这种方式出现在了庄梦麟面前。从前那个跟在他面前高兴的喊姐夫的帅小伙,已经变成了古稀老人。他做梦都想不到,拯救自己的是那个被自己家门嫌弃的年轻人。其实他也没想到,提供凶器的,恰好是自己的亲姐姐。
命运是一个画圈大师,看似不经意画的圈圈,把所有人的报应轮回都圈了起来。然后它就像看布偶戏一般,站在上帝的视角,看着圈子里面的男女老少的粉墨登场,锣鼓开演。想来也是无聊,剧本是它写的,演员是它找的,剧场是它安排的,观众也只有”命运”自己,还看的津津有味。得意于那个角何时登台,又以何种出其不意的方式退场。
做完两台手术的庄梦麟,像是替老友完成了赎罪,又像是完成了亲人的托付。一下松懈下来,在两人恢复出院后,庄梦麟于睡梦中安详离世。悬壶济世一生的老人,走的安详,没有半点遗憾。全国各地受他救助的病患,自发组织起来,为这个心怀大爱,济世度人的名医送行。
他留给乌鸦和东野尚的最后嘱托:洗心革面,多行善事。他明白两人并没有听进去,但是他尽到了自己所能。人所做之事,又怎能随心所欲呢。善恶又怎能判别呢。
庄梦麟在去世的前几天像是对自己大限将至有预感,特别把乌鸦叫到屋里,两人密聊了一上午,至于内容是什么,外人不得而知。乌鸦因为戴着面具,看不出任何内心波澜和情绪变化,对东野尚也如从前一样规规矩矩,行着弟子礼。庄梦麟留给乌鸦的唯一遗物,是一部手机。
乌鸦合东野尚两人,轻飘飘地走了。兜里揣着埋在心底的微控装置,像一头狼合一只狗熊,向着北方的密林山野进发。
狐仙庵里面,妙真看着电视上庄梦麟遗照,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顺着脸上的疤痕,蜿蜒的流下来。“哥哥,儿子。”她心里念叨着,“全走了,留下她一个人。”但是她不能死,仇恨的火苗在心底开始燃烧起来,她要复仇。“你说我是一把锋利的剑,我要让你知道,剑是双刃的,待在剑鞘里面够久了。”她望着马恒善消失在雨中的背影,心里酝酿着那个盘算了许多年的计划。
乌鸦和东野尚从手术到出院用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随后庄梦麟去世。允许我把时间跳回到一个月前的厚生巷别墅,万山青和龙小云谈话后,龙小云打了个电话安排了些事情,三天后,一个穿灰袍的道姑敲开了厚生巷别墅门,静逸师太看到道姑后先是大吃一惊,认出来人后从屋里激动的跳出来,“三清妹妹,一向可好?”。来者是影子门最神秘的长老木三清,只对掌门汇报的情报长老。
“木奶奶,辛苦您亲自跑一趟了。”龙小云和李媛媛略带歉意的从屋里面出来迎接木三清。木三清连忙施礼,“三清见过掌门。”说着双手合十深施一礼,用的是传统的礼节。龙小云急忙用传统礼节回礼,请木三清入座。
其他人纷纷跟木三清见礼,然后按照影子门的规矩,自觉地回避龙小云和木三清的会面。当室内只剩下两人的时候,木三清说道:“回禀掌门,最近得到消息,漕河帮已经下了命令,要求全国各地的杀手组、黑社会组织,从北向南行动。我虽安排人时刻监视,也需要管家有所准备好。还有一个有用的消息是通天教主已经到了登封市,租住在拾春路望花小区内,23号楼1单元202、203房间,该单元的302房间和303房间正在挂牌出租。”
龙小云点了点头,“有劳木奶奶了,现在还请木奶奶再帮我查一个叫亨通钱庄的所在,初步猜测可能是地下钱庄,放高利贷的。与美国加州的李家有联系。我已经把资料发给您那边的师兄师姐们了,让他们多加留意。这次请您过来,还想让您跟国安这边接上头,建立关系,到时好有个彼此照应。”
木三清点头说道:“掌门考虑的周到,老掌门在的时候就安排让我们跟官家建立工作联系,只是后来发生了一连串的变故,这件事情就延宕了下来。现在如果能重新续上头,对影子门和官家来讲,互为补充是最好。”
龙小云点点头,说道:“用过晚膳后我带您去拜访一下国安江中办事处的主任,先跟她建立一下关系。”
木三清跟龙小云谈完公事,又说道:“掌门上次让林长老给我拨的款太多了,修缮庙庵用不了那么多的。我找时间把他还给林长老。”
龙小云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跟各位长老都沟通过,除了修缮庙庵,交通出行条件也要改善一下。师兄弟们出行时也能节省时间。剩下的结余就存在您这里,有个头疼恼热或者其它事项,您自由支配。”
木三清对龙小云的安排由衷感谢。虽然只有数面之缘,龙小云就像一个暖心的邻家男孩一样,让跟他交往的人感到如沐春风。她心中也不自觉的把两位掌门做比较,对于龙天耕她更多的是心存敬意,而龙小云则不禁让人想与之亲近,虽是了了几句甚至针对的都是些鸡零狗碎的小事,也能说到人的心坎里面,让人觉得温暖舒适。同样的感觉二十三班的同学也有,即使是被龙小云批评,他也最大限度地维护了被批评者的自尊心。
“木奶奶,我在马蹄窝给您和师兄师妹们留了两套院子,您可以随时过去休养。那边现在已经变成疗养圣地了。和尚坟那边也整肃的差不多了,可以开发了。就是缺了一个洋气的名称。”龙小云略感遗憾的说道。
木三清笑着一口答应下来。她忽然意识到,今天自己笑的次数非常多。“谢谢掌门,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木奶奶,您吃素斋还是如荤?”李媛媛见他俩谈完正事,出来问道。
“我跟静逸师姐一样,荤素不忌。”木三清说道,接着又把李媛媛夸赞了一番,夸龙小云眼光好,要是放在旧社会,现在该圆房,抱上大胖小子之类的话,让龙小云脸红到脖子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