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卖豆腐的日子（1/1）

张正方和李仁泽最近比较忙，据李媛媛讲，已经一周没见到李仁泽的面了。赵文彬的认亲仪式，还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参加。姜宜良也忙起来。金汉生和风易扬出去了，只有夏龙雀和静逸师太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做什么去了。

赵文彬体格好，恢复的非常快。在知道自己和玄慈的母子身份后，虽然一开始有些排斥，时间长了，就慢慢接受了。玄慈在静逸师太的默许下，脱去出家人的道袍，换上了俗家的衣服，变成了优雅知性的中年女性。若干年的山野生活，磨平了她身上的靓丽的明星光环，还原了中年女性的朴素的成熟的美。吴青芹、赵燕娥时不时就谈论一番，最后一定是用：人家以前是大明星——作为结尾。马友梅有时偶尔参与讨论，话不多，最多是坐在轮椅里面恬静笑笑，然后看着大家伙忙活。

王红云从滇云回来，带了满满十大皮箱土特产，各种的菌类，宣威的火腿等等林林总总，不下百种，

“王老师，你带着这么多，运费多贵啊。”万小飞首先想到了钱。

“运费？不用的，我爸爸的秘书打了个电话，航空公司上门安排的，没花多少钱。本来他们要送过来的，咱心里不落忍，所以麻烦了赵大哥。”王红云端着一杯咖啡，看着自己的学生们乐滋滋的开箱。

“那还不是一样，赵大哥开着军车去拉这些箱子，一样是公费。”李媛媛说道。

“大户人家就是豪横，回个家还要包机带货。”赵文彬戏谑的说道，“我没敢开警卫处的皮卡过去，所以借了小飞那边的一个皮卡，看着这么多大箱子，人家还认为是带货的呢。”

“我明白王家为什么不欢迎你回去了，”夏龙雀说道，“你回去一趟，这不非把王家搬穷了。再说了，这么一皮卡箱子，我该道谢多久啊。”

王红云笑了笑，说道：“我爸爸花光了他的小金库。”

“王老师，这一大包豆腐块是什么？”李静吃力的从一个箱子里面拖出一个大塑料袋子，密封的豆腐块都呈现了黑褐色。箱子旁边是一小泡沫箱子，“慢点打开，里面是蘸水。”王红云急忙说道。

马友梅摇着轮椅过来凑热闹，看到豆腐块和蘸水包，眼睛润湿起来。“阿姨，您怎么了？”李媛媛问道。“这些滇云特产，让我回忆起了悠远的过去，我们在滇云的日子。”马友梅闪着泪光，回忆道。“李姐，你找找收藏室里面是不是有个带烧烤网的桌子，还有炉子，我们今天就烤豆腐块吧。”李兰答应着去找了。

“让我哥来烤，他烤的特别好吃。”龙小妹说道，“你们别让我吃这个，我闻到那个味就会吐。”

“为什么？”大家停下手中的活计，好奇的看着龙小妹，又扭头看龙小云，想从哪里得到答案。龙小云跟万小飞和王冲正在处理一箱子橙子，没听到大家的谈话。

“老大，他们又开始崇拜你了，说你厨艺很好，可以烤豆腐块呢？”王冲调皮的说道。“小飞，咱们俩出去弄点啤酒喝，一会就开始烤了。”

“哦，烤豆腐啊，我精通。”龙小云对大家说道，“有2-3年时间，我们靠这个活着。我对它很有感情，估计小妹不怎么喜欢。”龙小云看着小妹哭丧着脸，说道：“别担心，一会我单独烤鸡翅给你吃。”

龙小妹灿烂笑起来，天真少女的模样。

李兰麻利的从储藏室里面找出来一张尘土斑斑的，桌子中间大部分开了一个洞，冻上覆盖着一张烧烤铁丝网，还有一个炭火盆，“友梅，是这个吗？”

马友梅看了看，说道：“桌子下面还有三块挡板，防止火焰烤着人的。兰姐你再找一下。”

李兰回去找，又把桌子鼓捣了回去，在厨房里一顿洗刷。

开箱工作花费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间，夏龙雀因此也打电话给王孟礼，足足感谢了半个多小时，王孟礼带了很多顶级茶叶给家里的老一辈，金汉生、风易扬、夏龙雀甚至远在马蹄窝的马三爷也有一份，当然，除了感谢，后来谈的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王玉芬见开箱差不多了，跑到后面去帮李兰收拾去了。

“呵呵，这些纸箱子，应该也卖不少钱。”抬着桌子出来的李兰感慨着，把桌子摆在门口的台阶上。龙小云拿了个马扎坐在桌子后面，检查着炭火。

“对对，就是这个架势，就是还少一个白布围裙。”王红云说道，“在滇云的街上，就是这样的。还少玉米粒。”

“玉米粒干什么用，家里没有呢。”李兰说道，“黄豆子可以吗？”

“李阿姨，不用了，玉米粒是用来计数的，吃一颗豆腐，就往自己的小缸子里投一颗玉米，吃完后根据玉米数量算钱，就像咱们这边吃烧烤要数铁签子一样，咱们自己在家里，就不用忙活了。”龙小云一面介绍，一面熟练的在炭火上翻烤。

“你们还要烤什么，我去准备。”李兰说道。

“我要鸡翅，角瓜，茄子。”大家在院子里面七嘴八舌的喊，把在楼上打坐的静逸师太和玄慈听见下面吵嚷的热闹，也都下来了。“云丫头，都是在吵嚷些什么？”

王红云说道：“滇云的烧豆腐呢。”

赵文彬见玄慈下来，急忙盛了几颗，腆着脸递过去，说道：“老妈，尝尝，素豆腐呢。”玄慈小心的捏起一颗，放在嘴里吹了吹，用牙咬住，轻轻的咬破，就像嗑瓜子一般，然后把膨胀的热气吹出来，再把豆腐块含到嘴里，轻轻咀嚼起来。

“大姑，你要不要蘸水。”王玉芬喊道。玄慈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我吃一颗就好了。”然后溺爱的拍了拍赵文彬的肩膀，说道：“不用管我了，你快点回去吃吧，你看都没有了。”

“大嫂，你要不要试试？”说话的是夏龙雀，大院子里面，只有夏龙雀敢如此跟她说话。“我也尝尝，以前在滇云吃过，都忘记什么味道了。”说着，大咧咧的拿了一个马扎挨着夏龙雀坐下来，王冲跟万小飞本来要放肆的喝几杯，一下子收敛了很多。

“你们喝你们的，不要被我们几个老家伙束缚住了。小妹呢？”静逸师太问道。

“小妹对这个豆腐反胃，等着过会吃烤肉呢。”李媛媛说完话，吐了吐舌头，对一个出家人说吃烤肉，心底无由的泛起一股不自在，感觉背上长刺一般，刺挠的难受。

“烤肉，那抓紧烤啊。”静逸师太说道。

“我在那边生火，用烧烤架比较好，烤豆腐的炭火烤不熟肉的。”龙小云说道。龙小妹已经在那边烟熏火燎的生炭火。静逸师太站起来，对龙小妹说道：“我来生火，你这搞得狼烟突突的，让不知道的人还认为咱家失火，报了火警就不好了。”

众人笑起来。玄慈说道：“有一年庵里香火大，有很多香都焖烧在铁炉子里面，大师父带着我们整理，不小心动作太大了，弄得冒了狼烟，还窜起了大火。山下的文远师哥认为庵里失了火，匆匆上来救火，搞了一场大乌龙。借着起火的由头，文远师哥硬是讨了大师父几贴膏药回去，说是上山扭着脚了。我们都不信，看着文远师哥一瘸一拐的出了山门，然后马上箭步如飞。玄清师妹调皮，在后面喊了一声师哥，把他吓得跌在地上，这下真把脚崴了，多饶了大师父几贴膏药。师父给他做了推拿，才下山去。”

众人大笑。“等文远哥来，我一定好好笑他一番。”赵文彬说道。

“姑姑，感觉好乱啊。”王玉芬说道，“你喊赵文远为师哥，文彬哥称他是哥哥，你们来又是母子，这关系太糊涂了。”

“各论各的，”静逸师太说道，“玄慈和文远是佛门里面的师兄妹，俗世里面，就当别论。”

“玉芬是为自己厘清关系。”李静大声说道，“玄慈姑姑，将来让玉芬做你的儿媳妇，好不好。”

“好，好。”玄慈开心的答应着，不管王玉芬和赵文彬的脸红成啥样子。静逸师太忽然发现，跟这些孩子们呆在一起，玄慈的笑容比前几年加起来都多，发病的次数少了，间隔也长了。

大家说笑间，赵文彬的电话响起来，接完电话，他说道：“老妈，我该回部队了，等任务结束我再来看您。”说着，匆匆抓了几个豆腐球，冲了出去。

“注意安全。”玄慈和王玉芬异口同声的喊道，喊完了又觉得不妥，四目相对一笑，大家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师兄，你以前干过这个？”李媛媛看着龙小云一边利索地烤豆腐块，一边又去烤鸡翅膀和蔬菜，忙的不亦乐乎，好奇地问道。

马友梅说道：“那是十年前的事情，小云7岁，小妹4岁，你龙伯伯刚牺牲的那年，他们整个部队被污蔑为叛国，列入了黑名单中，我也被原单位开除了，没有了收入。我们三人只好在滇缅边境靠摆摊为生，我遭遇车祸后，家里积蓄都花光了。木姐镇一位好心的杨大哥，虽然知道我们被扣上叛国军人的家属的帽子，仍然好心地收留了我们，他是一位退伍军人，坚信华夏的军人永远不会叛国。热心地帮我们做了这个桌子，说小本生意，虽赚不着大钱，可以养家糊口。就这样我们在木姐告镇呆了三年，小云和小妹烤了三年的豆腐块。小云因为出身不好，没有一个学校愿意接收他。杨大哥就把他们家娃的课本拿过来，让小云自己学。”

马友梅顿了一下，大家陷入了沉默，龙小云转换话题说道：“烤豆腐块，这种黑褐色的是最好的，烤的时候火不能太急，等豆腐球鼓起来，似炸未炸裂的状态，吃是最香。蘸水里面应该有鱼腥草。小妹不喜欢鱼腥草的味道，我看那个冷冻箱子里面有，大家可以抓进去一点试试。”

“哥，我帮你烤豆腐块，你帮我去烤鸡翅吧。奶奶的烧火功力也不行啊。”龙小妹被烟熏红了双眼，擦着泪走过来，“呛死我了。”

大家扭头看时，才发现静逸师太在那边费力扇火，无论用多大的力气，还是浓烟滚滚，没有半星火苗跃出。龙小云接过蒲扇，对着冒烟的地方，轻轻而均匀地扇了几下，浓烟逐渐消散，火苗起来了。

“师父，您老在家的时候，也没做过饭吧。”玄慈揶揄道。

“没想到生个火还这么难。”静逸师太吃了两颗豆腐球，直接忽略掉了玄慈的问题，问道：“刚才说到哪里了？”

“说到小云的烤豆腐球的经历了。”李媛媛说道。

“我哥烤豆腐球的技术是杨大伯亲自教的，杨大娘在家里做豆腐球卖，我们就拿来烤，卖完了再算钱给杨大伯。杨大伯也烤豆腐球卖，不过他挑着担子，每天固定到玉石市场边上出摊。”

“小妹，你有没有感觉到，这个豆腐球，跟杨大伯家的一个味道？”龙小云问道。

龙小妹下定决心一般，尝了一个豆腐球，夸张的翻着白眼咽下去，说道：“嗯，有点杨大妈做的味道。”

于是马友梅、夏龙雀、龙小云都齐刷刷把目光对准了王红云。王红云咽了一个豆腐球，说道：“好吧，我坦白。豆腐球是杨大哥和大嫂送的，我假期里面去了一趟木姐告，按照友梅姐给我讲的地址，还真找到了那个地方。杨大哥头发白了些，家里大娃上了滇云省大学，日子看着有点紧巴。但是他们都乐呵呵，一幅快乐的样子。杨大哥还是爱抬杠，喝点酒也不敢出去撒酒疯了，说没有小云撑腰，他没了胆气。”

大家伸长了脖子，听王红云往下说故事，只有龙小云如同大厨一般，悠然自得的在烤着鸡翅，似乎王红云说的故事，无关于他。等伤痛过去，岁月把伤口结疤，再回首时，记忆中存留的不再是当初痛彻心扉的苦痛，而仅仅是一段过往，这段过往加上其他的过往，构成了现在的自己。放下脚步，用释然的心态去聆听，甚至去欣赏，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和潇洒。

“我就知道，有老大出现的故事，总会有打架斗殴。为暴力美学干杯。”王冲和万小飞吆喝着痛饮了一大杯。

“王老师，后来呢？”李静问道。

“友梅姐，杨大哥说你别再给他寄钱了，他现在日子还过的去，说是等老二考上大学，两口子上来看你。他们也非常想念小云和小妹，说是去年接了你们的电话，杨大嫂天天念叨呢。”

“你哥那时候才7-8岁，就跟人家打架了？”李媛媛小声问龙小妹。

龙小妹点头说道，“有一年雨天，杨大伯没法出摊，蹲在家里破竹篾。有几个地皮混混到家里来——南方的家没有院子，就是临街的二层楼——看起来是收保护费的混混，杨大伯不愿意交钱，他们便动起手来，三个人打杨大伯一人，我大哥脚蹬地，小马扎往后划了两米，先是用腿钩到了两个，然后一个横踹，把领头的家伙踹到街上去了。杨大娘吓坏了，说是他们会报复。果然三个人狼狈地逃回去，把他们的头头找来。十几个人，有人拿着明晃晃的刀，说是要把老杨家给平了，杨大伯抱着煤气罐要出去跟他们拼命。我哥把杨大伯拦下来，身形晃动，只听界面上一阵阵惨叫，十几个小混混刚摆好队形，还没进入战斗状态，就躺在地上起不来了。带头的大混混见小弟们被打倒在地，拉开马步跟我哥周旋，我哥施展开幻影十三式的第一式，流氓头子还没找到对手在哪里，就抱着关键部位，躺在地上呻吟。”

“大哥，你把他阉了吗？”万小飞问道。

“没有，我就是给他点颜色看看，他足足弯着腰当虾米当了一个多月，才恢复人形走路。”龙小云淡淡说道。

“大哥你太狠了，你还是个孩子啊，在新社会，怎么能制造太监呢。”李静笑着打趣。

“我有分寸，成不了太监，嘿嘿。”龙小云拿着一把烤好的鸡翅放在桌子上。“那一架打完后，木姐告安稳了好些年，直接后果就是杨大伯不用挑着担子出去卖烤豆腐球了，我们做了一个大炉子，自己在家里就把豆腐球卖了。”

“后来你是不是成了木姐告的老大？”李媛媛看问题很深入，乜斜着眼，笑眯眯的问道。

“咳咳，我不做老大已经多年了。”龙小云尴尬的说道。

“那个流氓头子好了以后，认了我哥做老大。时不时的跟我哥切磋，每次切磋都会被打的鼻青脸肿，最后终于服了。从那后，就再也不敢在木姐告闹事，去缅甸那边讨生活了。”龙小妹啃着鸡翅，嘴里含糊不清的说。

“小妹，那时候你做什么呢？”李静问道。

“我？就是帮我哥记账，有几个客人，就拿几个杯子给他们，然后监督着他们吃豆腐球，投玉米粒。其实不用我记数，我哥耳听八方眼观六路，最后都不会差。有个普二拐，每天下午出来吃豆腐球，自己带着包谷酒，我每天给数着，他每次只吃二十五个，但是杯子里总是只有十个玉米粒。我想跟他理论，我哥说他跟杨大伯一样，都是退伍军人，不让我计较。”

龙小云接着说道：“普二拐是个好人，杨大伯说每年八月中秋前他都会消失，然后月底就会回来，像是受到打击一般，神情萎靡，回来后他一定会跟杨大伯喝的酩酊大醉。在卖豆腐球的第二年中秋后，我跟杨大伯在山里抓了几只野兔，普二拐回来了，两人晚上又和了一个通宵，我做了一夜的酒童。那时我才知道，他每年中秋前，都要去老山阵地，他战斗过的地方，陪战友说话，用自己的包谷酒祭奠他们。那场战役，他们连就剩了他一个人，炮弹把他的腿炸断了，没跟上大部队冲锋。他们连队110人，除了他，109人都牺牲了，找到遗体的有63人，都埋在了木姐告烈士陵园中，剩下46人，天地为陵，与那块土地融为一体。”

万小飞深受感动，有些动情的说道：“来，敬我们的先烈！”

众人一饮而尽，静逸师太低声宣了一声佛号，带着些许的恨意说道：“我得到你们出事的消息后，去滇缅找过你们，后来听说你们去了西南王家，知道你们安全了。我也潜到王家看了看，你当时在院子里教王老头养生功夫，我就没打扰你们。当时的形势下，能够敢出面收留你们，给你们支援，西南王有气魄，也有胆识。再后来，你们回到了马蹄窝，有你三舅姥爷在跟前，还有你金爷爷、夏奶奶照应着，我就放心去做我的事情去了。”

“普二拐还有一次喝醉，是因为听杨大爷讲了我爸爸他们的事情，两个人喝醉了捶胸顿足地哭，然后又跑到了陵园山上哭了半宿。我当时不太理解，现在多少明白一点。我们要走的时候，他给了小妹一副手镯，翡翠的。然后低声对我说：谢谢我的豆腐球，我知道他说的是那些豆腐球。”龙小云回忆道。

“我这次回去，通过杨大哥，也找到普二拐。我们是开着军车去的。友梅姐的捐款，我爸爸觉的很有意义，于是把自己的积蓄捐出来，西南军区又出了一部分，成立了一个退伍军人保障基金，专门为退伍军人做生活保障的。普二拐现在成了亲，在家里酿包谷酒卖，他也很想念你们，让我捎话说你们一定要回木姐告看看，念叨着小云现在应该快成年了，可以陪他喝一杯了。”王红云淡淡说着，尽量淡化里面的感情色彩。

“老大，咱们暑假去看看吧。”王冲和万小飞起哄道。不待龙小云回答，静逸师太说道：“这个暑假不行，天龙寺的那些秃驴，总是不安分，暑假这是主要任务。”

“师太奶奶啊，这学期千万别再让龙小云乱跑了，我还想他们好好表现，为我们争光呢。”王红云对着静逸师太撒娇。

“阿弥陀佛，”静逸师太宣了一句佛号，说道：“不让他到处跑了。”似乎想起什么事情，自己突然停顿住了。

“木姐告的兔子肉，真好吃。”龙小云吃了一块豆腐泡，感慨道，“杨大伯做菜有一手，简单的佐料，就能把菜肴烹饪鲜香诱人，让人馋涎欲滴。我想跟他学几手，他总是吹胡子瞪眼的说：男人该立志四方，不能总钻研锅边灶台的事情。其实我那时候的理想就是当一名厨师。嘿嘿。”龙小云有些自嘲的说道。

“后来你们怎么去的王老师家？”李静问道。

“二爷爷和夏奶奶自由后，就到南边找我们，四处打听不到消息，恰巧在烈士陵园里面，碰到了普二拐，然后把金爷爷和夏奶奶带到了杨大伯家里，我们就团聚了。”龙小云说道。

“他们把您和金爷爷都关起来了？”李媛媛问坐在旁边不吭声的夏龙雀，今天的话题有些沉重，似乎勾起了太多的回忆。

“我跟你二爷爷在军事监狱关了一年零2个月，才被保释出来。龙又飞他们出事后，马友良没头苍蝇一般找了一年多，逛遍了整个滇云省也没找到。后来我们才知道，他们母子三人受到了严密监视，友梅写出来的信，都被没收销毁。我们出来后也如大海捞针一般，从她原来的部队研究所，一路询问，晃晃悠悠过了一年多。在北去的火车上，一个商人模样的人吹嘘木姐告有个厉害的少年，一人打十几个小混混，还收服了混混头目做小弟。那人是在木姐告做玉石生意的蜀都商人，我们问了木姐告的地址，辗转过去，才碰上。”

李媛媛默默地站起来去帮龙小云烤蔬菜，走到面前，看了龙小云一眼，眼泪就扑簌簌地流下来，为龙小云曾经地苦难感到心疼难过。好在是背着众人，别人看不见。龙小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声安慰道：“都过去了，别难过了。”

李媛媛点点头，说道：“我替你烤，你过去吃点，和小飞、王冲他们热闹一下。”

李静在烤豆腐桌前起哄打趣龙小云，才慢慢把气氛调整过来。马友梅举起果汁对王红云说道：“妹子，谢谢你帮我们完成了一个心愿。”

“友梅姐，以前我很多事情不知道，或者不想去了解，这次我去了木姐告，接触了杨大哥、普二拐他们这些人，才有些明白军人的意义，家国情怀的含义。我真的佩服您，遭了那么多的苦难，心中依然充满阳光。”王红云说道。

马友梅轻轻摇了摇头，默默抿了一口饮料。

“孩子们，你们的马阿姨，春节前研发了一款新药，国家批准生产了。这个药能快速止血和愈合伤口，通常七天愈合的伤口，用了这个特效药，二天就能痊愈，极大的降低了感染风险，降低了死亡率。如果她跟药企合作，那么坐在你们面前的就是一个千万或者亿万富翁。但是你们的马阿姨，无偿把这款药捐献给了军队，用于救治咱们的战士。我提议，敬你们的马阿姨一杯。”夏龙雀豪气万丈的说道。

“妈妈威武。”龙小妹高声说道。

“阿姨威武。”几个孩子跟着喊道。

“部队授予她科技创新一等奖，三百万的奖金，你们寒假前她托付王红云老师，捐给了西南军区，成立了滇云退伍军人后援基金会，用来扶助那些退伍和伤残军人。”夏龙雀还没说完，大家就热烈地鼓起掌来。静逸师太也跟着鼓起掌来，她看着马友梅，隐约中她彷佛看到了龙天耕，亦或是龙又飞的影子，拥堵在心里的对于父子俩的如冰墙一般的成见，隐隐开始融化起来。

“马阿姨，有没有可能，让我们参加个军事活动营啥的，我们想实际体验一下军营的生活。”王玉芬说道。

“简单啊，”王冲说道，“找赵大哥就行了，他现在是少校呢，你给他下个命令，保管好用。”王玉芬羞红了脸，玄慈忽然笑着说道：“别欺负玉芬，我跟毛毛说。”

“很好的建议，端正一下大家的思想态度。”王红云说道，“这学期我们班少了一个人，孙满红因为耍流氓，被抓起来了。”

大家一下子都愣住了，“孙满红，流氓罪？”他们有些不相信的问道。

“是，寒假里他企图强奸一个初中生未遂，小女孩晚上补课回家，孙满红尾随着她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把小女孩绑起来，嘴里还塞了臭袜子。危急时刻，一个在附近方便的大叔救了那个小女孩，孙满红惊恐中拔腿逃跑，慌不择路跌进一个刚挖开的管道沟里，摔断了胳膊。证据确凿，事实清楚，不久就会判下来。”

“太丢人了，给我们班抹黑了。”李静说道，“我们认为他变成了太监，没这个功能了，想不到色心不死，不知道悔改，早知道这样，当时就打废了她。”李静生气地说道。

“啊？”众人不解的说道。

原来是在暑假以前，李静、王玉芬，苏玉凤和王颖四个女生在去宿舍的路上，孙满红装作没看见她们四个，正面撞进女生堆里，趁机搂抱了苏玉凤，又装作跌倒抓了王颖的屁股一把。四人非常生气，围住孙满红理论，孙满红一边腆皮涎脸的狡辩，一边盯着王玉芬的胸舔嘴唇，一副犯了花痴的样子。四个人围着他激烈争吵的时候，他趁机抓了李静的胸。苏玉凤见状，一脚防狼踢，他便痛苦地倒在地上打滚。四个女孩子吓坏了，恰好万小飞和赵连元走来，两个男生把他送到了医务室，鲁医生皱着眉头给他检查了一下，擦了一点药，冷冷说道：“没有大碍，回去好好洗洗澡，讲讲卫生，味太大了。”

见没有大碍，万小飞和赵连元扔下孙满红，两人匆匆回去了，两人笑了一路，从此多洗澡就成了高二二十三班的一个梗。四个女孩因为担心把他踢废了，吓得没敢声张。万小飞只是悄悄跟龙小云几个人描述了一下，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

现在旧事重提，于是“勤洗澡，味大”的梗又被提出来，几个孩子大笑起来。马友梅抿着嘴说吃饱了，李兰顺势把她送回了书房，然后去准备晚餐了。“李兰，晚上不用准备素斋了。”静逸师太说道，“吃豆腐球吃饱了，小云好手艺。”

说着站起来准备去打坐了。玄慈想站起来跟着去，又想着凑热闹，一时犹豫。静逸师太笑了笑说道：“玄慈，你不用打坐了。本是红尘中人，尚有宿缘未了，强求不得。”说着叹了口气，转身往里走。她叹息玄慈的境遇，又或许是叹息自己的境遇，想起自己初入净慈庵时，静安师姐叮咛的话语来，当时静安敲着木鱼，说道：今日留你在庵，只是容身之处。你尘缘未了，六根未断，所以难入佛门。清规戒律不加汝身，如来去自由。只是，你任何行事，不得伤污净慈庵门楣。师父坐化前，留于你的戒语，汝当铭记，今日再次代师宣示，警喻与你，当牢记。

“汝性急如火，处世爽利，尘缘厚重，佛门难容，今后当修炼心性，常思己过，见人见佛，贬抑汝心之恶，发扬善念。当历尽劫波，仇眦尽去，家人团员，是为圆满。汝名静逸，当常思之。寻静觅逸，尘世中也可为，不独在远山淼水，寺观庙庵中为之，切记。”

夏龙雀眼角余光看着静逸师太背影，悄悄说：“小飞，给我倒点啤酒。”

万小飞倒啤酒的时候，发现玄慈也把杯子递过来，用祈求的眼神看着万小飞，万小飞犹豫了一下，做了一个一杯的手势，玄慈开心的点了点头。

“姑姑，只允许喝一杯哈。”王玉芬说道。玄慈听话的点了点头，开心笑起来。龙小云觉得，自从静逸师太和玄慈来了以后，她们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

“夏奶奶，您好像很害怕师太奶奶啊。”李静问道。

王红云嘴里啃着鸡翅，含混的说道：“大家都有点怕她，我爸爸看见她，大气不敢出呢。但是我妈妈就不怕，据说以前经常跟她开玩笑，前些日子感慨一晃多年不见了。有了消息后，又不敢联系，怕打扰清修，在滇云家里着急地抓耳挠腮，无计可施，嘿嘿。”

“你们发现没有，马阿姨不怕她呢。”王玉芬说道，“好像马阿姨谁都不怕，夏奶奶有时候也很厉害，但是碰上马阿姨讲道理，也无计可施。”

夏龙雀点点头，说道：“你们马阿姨，现在怕媛媛呢。当媛媛强制她晒太阳的时候，手头活再忙，也会乖乖放下，乐滋滋地出来。”

大家哄堂大笑，谁也没有注意到，静逸师太开窗看了看，然后又悄悄地关上。

“我们烤的有点素，要不要出去买点肉串什么的？”龙小云征询意见般的问李媛媛，“王老师带了一些菌子，咱看看哪些是可以烤的，再烤一点。”

“小飞，你带着小妹，出去买点烤肉串。”夏龙雀说道，“顺便再带点啤酒回来。”两个人答应着出去，龙小云跟小妹耳语了几句，小妹乐颠颠的出去了。

玄慈看着烤的金黄的鸡翅，心里有些犹豫，想伸手拿一个又担心。“吃吧，你不是佛门中人，大嫂既然允许你脱下袈裟，换上普通大众的服装，就没有把你看作僧尼。”

玄慈笑嘻嘻的抓起一个鸡翅，飞快的啃完，赶紧用纸巾擦了擦嘴，抓起一个豆腐泡，嚼起来。不时的抿一口啤酒，仔细的品尝着味道，似乎舍不得很快喝完。

“我感觉，自从小云去了你们班上后，你们都变的暴力起来，这不太好。”夏龙雀说道，“刚才玉芬的建议我很赞成，回头把你们班拉到军事学院里面训练上一周，首先要端正思想。”

众人没吱声，万小飞和龙小妹呼哧呼哧的抬着一个大泡沫箱子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超市的店员，扛着一扎啤桶。

“老大，今天我跟王冲在你屋里打地铺了，喝个痛快。”万小飞不等龙小云回答，说道：“趁着思维正常，先给家里打个电话，以免后来被查岗。”

“小飞，你变了啊，以前你可不是这样子的。”王冲一边说，一边也摸出了电话。

“现在管的紧，但是知道我在这里，他们就放心了。跟老大在一起，既不受欺负，也干不了坏事。嘿嘿。”万小飞喝了一大口啤酒，舒出一个长长的酒嗝。

“你们俩怎么办？”玄慈舔了一口啤酒，边问王玉芬，边看着万小飞旁边的啤酒桶，好奇里面都是什么味道。

“我在王老师屋里打地铺。”李静说道。

王玉芬看了看玄慈，“姑姑，我在你那边凑活一宿。”玄慈笑了笑，又添了一口啤酒，自言自语道：“啤酒味道，我感觉以前在哪里喝过，就是想不起来了。”

众人急忙用别的话题岔开。李兰从里面出来，帮着龙小云添炭，烧烤。一伙人从太阳正午烤到了日落偏西，温度降了后又挪回了屋里，一直闹到了半夜。期间吴青芹和赵燕娥又过来蹭了顿饭，一伙人好不热闹。

寒假就快结束了，新的学期就在路上。李媛媛又跟王红云谈起了龙小云的英语，说是王老师太严格，一个字母写不正规也算错误，扣分。要不师哥就能破纪录，弄个全部满分了。王红云吃吃笑着，故作深沉的说道：“月满则亏，水满则溢。”

期间几个人又讨论起赵文彬认亲的事情，玄慈说：“我想跟毛毛先回去趟，祭奠一下故去的赵大哥和大嫂。感谢他们把毛毛抚养成人。”

“姑姑，我们都安排好了。”龙小云说道：“先把认亲会办完，等三月份清明假期的时候再回去。您不用太费心，交给我们几个来安排就行。”

“谢谢你们。”玄慈低声说道，眼角似乎有泪水在打转。或许，等她那天重拾旧日的记忆，两厢对比下，会更加感慨这个初春下午，一炉炭火，袅袅青烟，尘世的烟火气带给她的温暖与感动。在一个寒假，二十多年的坚守后，收获了亲人团聚，收获了友情爱意。

记住这个温暖的初春的午后，料峭春寒里面的黑褐色的豆腐球，它还能普通，却有营养，带给你能量，让你坚定的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