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母与女（1/1）

和茶语闹了一阵，俩人再坐好继续看书信。

竹山白对这些门派也有了大概印象。有喜欢吹笛子的，有喜欢做手工的，还有喜欢炼丹的……林林总总算着也有七八个大宗门。

她将书信放回信封里，将它们工整折好了放在一起。

房子外头闹哄哄的。

竹山白方才只顾着折信纸了，没注意是什么时候开始闹腾的。没等她想出个大概，去外头看的茶语就回来了。

“是水云小姐和寒青夫人吵起来了。”她站在竹山白身后低声道。

竹山白一愣。刚被各个信件内容塞满的大脑迟钝地运转。

“什么？”

茶语和她简单解释了下情况，竹山白听明白了点：“水云来找我，和寒青……夫人撞上了？”

茶语点点头，又道：“寒青夫人是家主的妹妹，您称寒青夫人和寒青姨姨都好。”她想了想，谨慎地继续补充，“她也是水云小姐的继母……大概您也不记得这个了？”

竹山白便再往外看了看，起身道：“怎么说也是在我的院子外头吵。我们去看看，能劝就劝一下吧。”

茶语应了声，刚把放簪子的盒子拿起来，就见竹山白左脚跨出了门槛。她匆匆把盒子再放回桌上，小跑着追到她身后。

走到院外时，便见到少女和妇人对峙一般面对面站着。

她们中间便是竹山白的院门，从院里出来的竹山白恰好站在她们正中间。

方才竹山白边走边想了些劝架的话，分明在脑子里默念的时候也算流畅。但不知为什么，她一站到院子外头便紧张了起来，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干巴巴地各道了句好，就折身想窜回院子里。

竹寒青一下拉住了她袖子。摇着扇子的妇人弯着眼上下打量了一通，嫌弃地“啧”了声。

妇人转身朝竹水云道：“如果你想和同龄的姐妹玩，那也有很多选择，何必来找她。”

她对竹山白的嫌弃太明显了，竹山白想忽视都忽视不了。但她没有什么这具身体本身的记忆，也无从得知自己之前做了什么让对方不高兴的事情。

先前一直细声细气的竹水云突然爆发：“你又知道些什么！”她的眼泪往外冒，“如果我没测出单灵根，我就只有山白姐姐了！”

她粗暴地将眼角的泪水抹掉，但更多的泪水涌了出来。

泪水落在她的衣服上，洇出大片的深色痕迹。

竹寒青看起来有点尴尬，她抬起扇子遮住了脸。但她毫不退让地站在原地，牢牢挡住了进竹山白院子的路。

竹水云仍旧在掉眼泪。面容姣好的少女表现出了和妇人相似的固执。竹山白看看妇人，再看看少女，觉得自己应当做些什么。

她们的气势实在太强，竹山白毫不怀疑如果没什么人来阻止她们的话，她俩会在自己的院门口站一整天。

“夫人……”竹山白干巴巴地开口，“要不先来我院子里坐坐？”

她这话刚一说出口，后悔的情绪就塞满了口腔，将她剩下的语言都压了回去。为什么她要邀请明确不喜欢她的竹寒青进入自己的院子呢？

或许竹寒青会拒绝她？毕竟竹寒青刚刚一直明确地表现出了对她的不喜，那拒绝她的邀请也很正常才对。

理想情况是这样的。

半刻钟后，竹山白看着和自己呈三角形状态坐在庭院里的另外两人，沮丧地想：

怎么会答应呢？

竹寒青瞥了眼在她面前的那个茶杯，既没像竹水云一样捧起来，也没和竹山白一样猛灌三大口。

她甚至都没给它第二次眼神，劈头便对竹水云道：“平时我也没亏待你，你巴巴来喝这什劳子？”

看起来竹水云就要用眼泪把茶杯装满了。竹山白忙解围：“各个院子的茶都是一样的，我总不会亏待水云妹妹。”

竹寒青只摇了摇扇子，没说话。

竹山白干巴巴地张嘴。

茶语低头附在她耳畔低语：“我们院子的茶和别院不一样，是家主专门匀出来的。”

竹山白火速低头，很想假装自己刚刚什么都没说。好在竹寒青虽然方才都仗着自己长辈身份，但还不至于过于为难小辈，也没抓着她这点过错继续说。

竹家上下都知道竹山白落水后不仅失忆了，性格还发生了很大变化。原本竹寒青对传言还有些不大相信，但在昨晚见过竹山白后，竹寒青也意识到了这位原本会和她大吵大闹的小孩已经变得更成熟了。

当然了，还是有一些没变的东西的。比如这副畏畏缩缩的样子，一点都不大气，担不上嫡女的名头。

竹寒青摇着扇子，将目光落在自己继女的身上。

竹水云啜了口茶水，勉强止住了眼泪，但还有些哽咽：“寒青姨姨要这样管我，还不如让我……”

竹寒青慌忙打断了她的话：“你说些什么呢。”她瞥一眼虽然坐在边上，但想挖个坑就地藏起来的竹山白，“你现在不是还有……你山白姐姐吗。”

竹寒青在这场对峙中后退了一步，为竹水云让出了位置。

她的继女仍旧在哭。

于是竹寒青叹了口气。她站起身，环视了遍这个看起来和自己的院子没有什么区别的小院——然后说道：“我先走了。……如果晚上要留在这里住，就托个侍女来说一声吧。”

竹寒青带着她的随身侍女们大步离开，留下正在低声哭泣的竹水云和坐在一边的竹山白。

哭泣声慢慢小了下去。

竹水云放下手。她双眼都哭得红肿了一圈，那双和竹山白相似的墨青色眼睛里盈满了泪光。她哭得有点儿出汗，额上的发丝都粘在了脸颊上。

竹山白保持了沉默，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才好。她只能低声唤来茶语，让她拿来软巾。

茶语来的很快。竹山白将软巾递给竹水云，轻声道：“先擦一擦吧。”

竹水云抽泣着接过了软巾。她的眼泪将这块软巾浸得湿透，于是竹山白再递给她一张软巾。

将这块新的软巾放下后，竹水云的状态看起来好多了。

竹水云小声地，慢慢地说：“我没有拦住寒青姨姨，对不起。”

“这不是你的错。”竹山白轻声道，“她是大人，所以她会认为……她有必要保护还是小孩的你。”竹山白动作轻柔地为竹水云整理头发，将那些湿透的头发理顺，别到她的耳后。

“我不需要她的保护。”竹水云说话的声音小小的。她刚刚哭了太久，原本清亮的声音不再，现在连说话声都透出沙哑和疲惫。

她看起来像是一只刚从雨里出来的小动物。虽然现在在一个干爽的环境里，但浸湿她身体的雨水仍旧没有放过她。

竹山白想了想，提议：“要不要和我一起看那些仙门书信？”

竹水云双眼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