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我……我都想起来了（1/1）

笑自己之前居然被困在这一方小小天地之中，困在一颗心之中。

人生三重境界，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她现在不是了，那些迷惘散去，花非花雾非雾的朦胧和迷离，浮云遮望眼，都散去。

如今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善恶是非都回归到最本质的那一处，心怀悲悯，淡然处之，她依旧痛惜友人的逝去，却不再会因此而质疑所谓苍生存在的意义。

就像江厌说过的，有仇报仇，这跟救苍生并不冲突。

空桑倏然站起身，懒懒平躺在地上的少女微睁着眼看她，“你要走了吗？”

“嗯。”空桑点头。

两人对上视线，彼此都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只是一人转身，一人闭眼，天地间风轻抚，草木动，一切恢复平和。

蓝痕屏息凝神，见周遭暴烈的灵气渐渐平息，心知是那自称镜灵的东西在影响空桑，江厌阖上眼，分出一抹神识进入自己的灵府中，那棵元神树，他能经由它感知到空桑的情绪。

所有激烈的情绪在穿透过暴虐的激流之后都渐渐平息了，被一种诡异的祥和氛围安抚，恍惚之间，他感觉自己触碰到了什么东西，那种熟悉的平和与安详。

忽然，他睁开眼，眼见着两丈开外的少女缓缓直起身，紫红色的天雷渐渐歇了势头，头顶之上雷云激烈翻滚，轰鸣阵阵，但威压却慢慢减轻。

少女满身狼狈，神色却出奇平静，蓝痕拉着江厌向后退开几步，空桑指尖灵气流转，法诀之力在她身后汇聚成一把巨大且锋利的剑刃。

剑光与雷电交杂混合，飓风扫荡过整片山头，在这空寂无人的巨大山谷中回荡，剑锋直刺头顶雷云的那一刻，如巨蟒一般的紫色闪电溃散如烟，金光破晓，穿透层层如墨般的云层。

祥云缭绕，凤凰鸟的鸣声伴随着一阵阵沉威严沉重的钟磬声降临人世。

空桑站在山巅之上，仰头见金光落下，似有千钧重，紧紧压着她，碎山诀已经溃散成末，她正想捏诀挡开这并不让她讨厌的压迫感，飞身跨过天门，却在下一刻感觉自己被一股奇异的力量拉扯着，缓缓浮起。

疑惑刚刚产生，脑中镜灵的声音便及时响起，【宿主，这是功德和信仰之力。】

【昆仑镜有逆转时光之异能，但一世归一世，无论因为第一世的纠葛，你背负着怎样的厄运，哪怕那本不应该让你承受，但第二世，这下界的人，的确是你救下的。】

【一报还一报，等两世的时间线合并在一起的时候，一切都会拨乱反正，正邪是非，都会盖棺定论。】

空桑神色平静，因果善恶，她已经堪破，她此刻只想快些前往上界，完成自己未完成的事。

离天门越来越近，祥云中神力逸散，浓厚纯粹，争先恐后地涌入空桑体内，她只觉得全身暖洋洋的，体内的每一根经脉都受到滋养。

打碎重组，铸造强化，因九狱劫而受的伤自然痊愈，就连一向存不住灵力的破损丹田也被修补好，仙骨神髓，自然生发。

空桑阖上眼，灵府中那棵由元神所幻化的巨大空桑树，一片生机盎然，浅绿色的光辉缠绕着，树灵之力生生不息，与这神力一道，蔓延进四肢百骸，融进骨血之中。

江厌化作龙身，想带着蓝痕一起越过天门，却见蓝痕笑着制止，“你们去吧，我该回去了。”

黑龙不再人间逗留，乘着风云盘旋而上，将少女拢在中心，一人一龙在一片金光和祥云之中消散不见。

蓝痕独立山巅之上，劲风吹彻，宽袍长袖，温润如玉，如松如竹，墨色青丝与蓝色发带被风扬起，他从袖中取出传送阵阵盘，转眼之间，整个人消失在符阵散发出的光辉中。

天地之间，只剩风声。

一人一龙穿过天门，负责守门的天兵觉察出这金光中的功德和信仰之力，正想看看今日飞升的是下界哪一位德高望重的修士，谁知一转头就见到了江厌，连忙目不斜视，认真守门，就当做从没见过。

空桑不知其中的弯弯绕绕，也不清楚依照往日的惯例，有神仙飞升，在三重天光明殿会有迹象显现，还会有专人候着，带领“新人”熟悉上界环境，开辟合适的地方做修炼的洞府。

但如今，上界神仙死伤无数，神魔战场那里牵制了太多人，剩下的便是因为绘制封印大阵而耗损过多，被榨干了神力，只能闭关或者下凡历劫修炼，已经没人再来管空桑这忽然飞升的新人了。

“你要去哪儿？”江厌目光掠过两位看守天门的天兵，兀自走到空桑身边。

他听到胸腔之中，自己的心跳有些快，砰砰砰，一声一声，空桑应当会想起一切，就像当初他杀完最后一个仇人那样，全部的记忆和情绪汹涌而来。

将上界与下界，过往和如今，连在一起。

杀死最后一位神尊的时候，在大仇得报的快意与自己当初选择离开的彷徨中摇摆不定，不知是喜是悲，但却从没有过后悔，有愧无悔，生于仇恨，这是他的宿命。

可他还是迫不及待地想再见她一面。

上界龙渊之境，是他疗伤的最好去处，但他还是想下界去见她，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也解开了执念，余生能做的全部事，便是陪在她身边偿还那一份救命之恩。

怀着隐秘的妄想，继续那个晦涩的幻梦。

可即便如此，他也在等待这一天，等空桑跟他一样，想起一切，他是自私的，不想唱独角戏，想拉她入局。

在进可攻退可守的不败之地等她的态度和审判。

“去哪儿？”空桑头脑一片空白，愣愣盯着他看，“我……我都想起来了……”

头脑中翻涌过无数的画面和情绪，是的，这一次才是真正地想起来，不是借着水镜旁观，在飞跃过天门的那一刻，神格加身，记忆归位，她终于想起了关于江厌和神树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