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 章 桃花运（1/1）

南行的汽车在蜿蜒的山路上爬梁跨沟，然后涓涓细流，沿着滔滔大河【黄河】，经过一整天的颠簸，突然降落似的跃下了高原之脊，越走越深......

暮黑时分，一种不安和惊恐的情绪霎时使这个刚才还欢呼雀跃的车厢，陷入了一片沉寂。黑暗中，前面坐着的人堆中传来几声唏嘘叹息。

当一片灯火出现的时候，这些人从车厢里站起来。这片灯火看起来很壮观。于是大家的情绪不由得热烈起来。

黑暗中有人用很有派势的口气说：“哼！看我们是些什么人！他们敢把我们塞在一个不像样的地方！”

人群中有些没见过大世面的地方官员的子弟，脑子里只保留着自己父辈在乡镇、县上的权威印象，似乎那权威一直延伸到这里甚至更遥远的地方。

汽车拉着他们在矿部前的小土坪上停了下来，所有人都不知道这就是一号矿场的“天安门广场”

旁边矿部三层楼的楼壁上，挂着一条欢迎新工人到矿的红布标语。同时，高音喇叭里一位女播音员用河南腔的普通话反复播送一篇欢迎词。

“辉煌的灯火加上热烈的气氛，显出一个迷人的世界。人们的血液沸腾起来了。原来一直听说煤矿如何如何艰苦，看来并不像传说中的那么差劲！瞧，这不像来到繁华的城市了吗？”

“好地方哪！”

可是，当招工的人把他们领到住宿的地方时，他们热烘烘的头脑才冷了下来。

他们寒心地看见，几孔砖砌的破旧的大窑洞，里面一无所有。地上铺着常年积下的尘土；墙壁被烟熏成了黑色，上面还糊着鼻涕之类不堪入目的脏物。

这就是他们住宿的地方？

煤矿生活的严峻性初次展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在他们还来不及叹息的时候，矿上的物资调配员便像严厉的军事教官一般，吼叫着让他们到另外一个地方去背床板，扛凳子。

“是的，既然到了煤矿，就别打算让人伺候，一切要自己动手。背床板扛凳子算个屁！更严厉的生活还在后边哩！”

一孔窑洞住八个人。大家刚支好床板，物资调配员便喊叫去吃饭。

一行人默默无语地相跟成一串来到食堂。一人发一只大老碗。一碗烩菜，六个馒头。

“有没有汤？”有人问。

物资调配员嘴一撇，算是回答：“得了吧，到这里还讲究什么汤汤水水！”

吃完饭以后，这些情绪复杂的人重新返回宿舍，开始铺床，支架箱子。

“现在，气氛有所缓和。大家一边拉话，一边争着抢占较好的床位；整理安放各自的东西。不管条件怎样，总算有了工作嘛！”

少安在自己的床边上木然地坐了片刻，便走出这间闹哄哄的住所，一个人来到外边。

他立在院子残破的砖墙边，点燃了一支廉价的“大雁塔”牌香烟，一口接一口地吸着。此刻已经接近午夜，整个矿区仍然没有安静下来。密集而璀璨的灯火撒满了这个山湾，从沟底一直漫上山顶。各种陌生而杂乱的声响从四面八方传来。沟对面，是一列列黝黑而模糊的山的剪影。

“你已经有了职业，有了住处，有了床板……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列宁说。嘿嘿，一切都会有的……”

他立在院子砖墙边，自己给自己打了一会气，然后便转身回了宿舍。

“现在，所有的人都蒙头大睡了。”

第二天早晨起床后，同屋的人顾不上其他，先纷纷跑出窑洞，想看看一号矿场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夜晚灯火造成的辉煌景象消失了。太阳照出了一个令人失望的一号矿场。人们脸上那点本来就不多的笑容顿时一扫而光。矿区显出了它粗犷、杂乱和单调的面目。

“这里没有什么鲜花，没有什么喷泉、林荫道，没有他们所幻想的一切美妙景象。有的只是黑色的煤，灰色的建筑；听到的只是各种机械发出的粗野而嘶哑的声音。”

“房屋染着烟灰，树叶蒙着煤尘，连沟道里的小河水也是黑的……一号矿场的白天和夜晚看起来完全是两回事！”

在大部分人都有点灰心的时候，孙少安一行人心里却高兴起来：“好，这地方正和咱们的情况统一着哩！”

第三天上午，根据煤矿的惯例，要进行身体复查。

十点钟左右，物资调配员带着他们上了一道小坡，穿过铁道，来到东面半山腰的矿医院。

复查完全按征兵规格进行。先目测，然后看骨缝、硬伤或是否有皮肤病。有两个人立刻在骨科和皮肤科打下来了。皮肤病绝对不行，因为每天大家要在水池里共浴。

少安顺利地通过一道道关口。

“明天来三栋二单元找我。”，我叫任然，美女医生说道。

“打问好女大夫住宿的地方，时间已经到了下午。晚饭他只从食堂里带回两个馒头，也无心下咽，便匆忙地从宿舍走出来，下了护坡路那几十个台阶，来到矿区中间的马路上。”

孙少安急行在夜晚凉飕飕的秋风中。额头上冒着热汗，他不时撩起布衫襟子揩一把。

“快进家属区的路段两旁，挤满了卖小吃的摊贩，油烟蒸气混合着飘满街头，吆喝声此起彼伏。”

“那些刚上井的单身矿工正围坐在脏兮兮的小桌旁，吃着喝着，挥舞着胳膊在猜拳喝令。”

“家属区相对来说是宁静的。一幢幢四层楼房排列得错落有致；从那些亮着灯火的窗口传出中央电视台播音员赵忠祥浑厚的声音——新闻联播已近尾声，时间约摸快到七点半了。”

“他从四单元黑暗的楼道里拾级而上。他神经绷得像拉满的弓弦。由于没吃饭，上楼时两条腿很绵软。”

“黑暗中，他竟然在二楼的水泥台阶上绊倒了。肋骨间被狠狠撞击了一下，疼得他几乎要喊出声来。他顾不了什么，挣扎着爬起来。”

现在，他立在三楼右边的门口了——这就是那位女大夫的家。

“他立在这门口，停留了片刻，等待急促的呼吸趋于平缓。此刻，他口干舌燥，心情万分沉重。”

“好一阵工夫，门才打开了一条缝，从里面探出来半个脑袋——正是女大夫！”

“你来啦！”她笑嘻嘻问。

“快进来！”，他跟她走进边上一间房间。另一个房间传来小男孩的声音，正在看电视。

“房间里，少安和任然双双倒在了窗上，她比他更主动，少安眨眼间只剩下一条nei ku，他将手伸向她的Xiong口，盈盈一握，不禁感叹feng满！瞬间感到心满意足。”

少安整理着装，淡定走出房间。

“房间里看电视的小男孩叫啥名字？”

“张朔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