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理智全无”(1/1)
时隔几个月,季玉再一次拨通父亲的电话,提示音响了一声又一声,直到季玉以为无人接听时才被接起。
电话那头沉默着,季玉主动打破沉默:“喂,爸,我和你说……”
季父赌气道:“我不是你爸,谁是你爸,别喊我爸。”
季玉脑子一抽,脱口而出:“好的,叔叔。我要出……”
“小王八羔子你再说一遍!”季父拍着桌子暴跳如雷。
季玉心里吐槽:我是小王八,你就是老王八。
季玉岔开话题:“爸,我要跟老板出国一趟,估计得半年才回来。”
“就你?就你这样还能出国?我们家最没出息的就是你。被人骗到那什么缅甸割你腰子,我们家可没钱救你!”
季玉无奈叹气:“放心,真有那一天,我也不会指望你。”
季玉这句话不知道按开了哪里的开关,季父在电话那头劈头盖脸地输出:“就你,一点做人的样子也没有?你做什么人,做猪做狗都不合格,打小就跟脑子进水了一样,一辈子都不会有出息,就你七岁的时候见到我和你妈,叫都不叫一声,就算养条狗也知道……”
“再见!”季玉果断地挂断了电话。
季父回拨,季玉再次挂断。
在我不联系你们的这几个月,你们在担心思念我,还是在因为我挑战了你们的权威而生气?
在我哭着向你们借钱的那一次,你们在心疼我一个人在外吃苦,还是在愤怒于我开口便是借钱。
情绪在那一瞬间决堤,季玉痛哭失声。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和父母变成了这样,被无形的痛苦扼住喉咙喘不过气来。
“可怜见的。”谭秋听他说完,晃了晃手里的高脚杯,“你的痛苦,源于对传统的错误伦理的供奉。”
季玉撇撇嘴:“听不懂。”
谭秋:“鲁迅在《我们现在怎样做父亲》中写:‘食欲是保存自己,保存现在生命的事;性欲是保存后裔,保存永久生命的事。饮食并非罪恶,并非不净;性交也就并非罪恶,并非不净。饮食的结果,养活了自己,对于自己没有恩;性交的结果,生出子女,对于子女当然也算不了恩’。生养,根本不是恩。”
“可是……别人家不是这样的。”季玉一口喝掉杯里的酒,觉得有些上头,但又忍不住再倒一杯。
还想喝。
季玉:“甚至他们……他们对我哥我姐他们也……不是这样的。”
“那是爱,生养不需要回报,但给的爱需要还的,用爱去还。”谭秋浅抿一口,“如果你的爷爷奶奶还在,你会孝顺他们吗?”
季玉点点头,用有些混沌的大脑想了想:“我会天天都想着他们。”
奶奶爱俏,网购又方便,他会给她买上好多好多漂亮衣服;爷爷喜欢喝酒,他现在会自己酿酒了,会时不时带回家一些……
或者,把他们接来城里住,他们就没办法干农活了,只能天天吃吃喝喝到处玩,他就可以天天见到他们……
要是爷爷奶奶在就好了……
谭秋揉了揉他低垂的脑袋:“爱是永远心疼,永远惦记。你不会觉得回馈爱是一种负累,所有的行为都发自内心。”
季玉腹诽:你倒是惦记我,也没耽误和别的男人上床。
“不要被根本不存在的‘恩情’裹挟,当你为此产生负罪感的时候,痛苦也就源源不断地产生了。”谭秋给他倒满酒,“痛苦更多的时候来源于理智,多听听你自己的声音。刀子嘴就是刀子嘴,国王的新衣本就不存在,还要给众人洗脑:‘聪明的人才看得见’,你看不见、感受不到是因为你蠢。”
季玉揪了揪头发,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又说不出来。
谭秋问:“今天你因为我骗你很生气,你心里有骂我吗?”
季玉摇摇头。
“会咒我去死吗?”
“那就更不会了!”季玉急道。
“你看,以己度人。”谭秋循循善诱,“感觉不到就没有,相处不好就是对方蛮横,不要信什么母爱无言、父爱如山的鬼话。”
季玉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掉,知道自己不被爱是一回事,可真的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谭秋将他搂进怀里,轻柔地擦掉他的眼泪:“你不需要他们的爱,一点也不。”
“那就没人爱我了。”
“姐姐爱你。”谭秋满意地勾起嘴角。
酒意上头,季玉脸蛋红扑扑的:“为什么秦昭可以生,我不可以,我也想给你生孩子。”
这酒不应该叫“无人生还”,应该叫“理智全无”。
酒意冲昏大脑,理智飞出地球,真心话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外冒,大脑宕机,无法再控制行为。
季玉思维被酒精彻底控制,搂着谭秋疯狂拥吻:“我也要生!我也要生!”
谭秋无奈:“生生生,生一足球队。”
“你又骗我,我生不了,为什么都是男人,秦昭就能生?”
喝醉了还对此念念不忘。
谭秋揉乱他有些长的头发:“谁跟你说他是男人的?”
季玉舌头打结:“他他他他……他难道是女人?”
“从染色体来定义地话,他确实是女人。”
“那……那换个地方定义呢?”
“从生理结构来说,他既是男人又是女人。”
季玉傻愣愣地睁着一双眼睛,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
真可爱。
谭秋捧着他的脑袋亲了一口:“秦昭以前想做手术做女人的,但身体状况不允许。他心脏有点先天的毛病,正常生活工作没有事,但做不了那种大手术。”
“那他还生啊……”
“所以说他傻,多受罪啊。听话,咱不生啊。”
“好啊好啊,我听话,你能不能,就只喜欢我……”
……
……
季玉从宿醉中醒来,发现自己趴在客厅的沙发上,身上一丝不挂地盖着一张毛毯。
从客厅到厨房,一片狼藉,易碎品无一幸免。
“我……我他妈干了什么啊?!”季玉痛苦地揪头发,努力想回忆起昨晚的点点滴滴。
说完父母,说完秦昭,还说什么了?
还有什么?
好像还去车库了,去车库干什么了?
季玉揪紧头发努力想:“还干了什么?”
“还干了我。”神出鬼没的谭秋靠在装饰柱上,身上穿着松垮垮的浴袍,敞开的领口露着青青紫紫的可怖痕迹。
季玉吓了一跳:“我打你了?”
“呵,你真看得起自己。”谭秋指了指胸前,“你嘬出来的。”
季玉忐忑地咽下口水,也还好。
“非要去车库里给我演示,你是怎么把那条八十斤的龙趸石斑拆分好,一块块搬去冷库的。”
“……”
还……还好,就抱怨了一下。
“还在家里裸奔了。”
“……”
没事……没事,没丢人丢出家门。
“吵醒了隔壁邻居,他们报了警,警察上门的时候你非要展示你的大腚,三位警察叔叔一致认为你的屁股富有文艺复兴时期的浪漫气息。”
“……”
季玉面色镇定自若,其实内向慌得一批:“骗……骗我,你又骗我。每家每户这么大的院子,我得多大的声音才能吵醒邻居!”
谭秋:“你在院子里上蹿下跳地学人猿泰山,触发了防盗警报。”
“……假的,哈哈哈哈……都是假的,这个世界也是假的,我肯定是还没睡醒。”季玉重新趴回去,“是我起床的姿势不对。”
谭秋:“不止警察,小区保安也来了不少。”
“我死了(灵柩长埋深谷底~),死在喝醉酒的那一天(没有永远的秘密~),死在你最爱我的那一年(染指江湖皆悲剧~呜呜~)……”
季玉一边做旁白解说,一边给自己配乐。
谭秋慢悠悠地给出最后一击:“家里监控,都拍下来了。”
季玉合上双眼,平静地用毛毯盖住脸:“人固有一死,有人老死,有人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