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合作（1/1）
霜起并没有否认他的话，只是缓步走到涂山璟面前，示意他身旁的两人将他放开。
黑衣人应诺后退。
她抬手一挥，涂山璟身上绑缚着的缚灵索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明人不说暗话，你涂山氏是辰荣最大的商贾，名下商铺遍布大荒，我们烈山氏所求，也不是别的，而是你们手中掌握的布料生意和药材生意的资源，我们可以用粮庄生意与你们置换，若你同意，在此基础上，烈山氏还可免费为你涂山氏提供为期五年，每年十万斤的矿铁。”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这笔生意对涂山氏都是稳赚不赔的。
但涂山璟却没有立刻同意，这世上从来没有免费的好处，如果有，那好处的背后一定是带着毒的。
霜起看他还在犹豫，便又丢了一记重锤
“你要是现在就能同意，我会在小六面前为你美言几句，顺便为你出出主意。”
这句话对涂山璟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诱惑，要知道，距离他上次与小六分别，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他跟着小六去俞府找俞显想要商讨回春堂地皮的事，没想到却被静夜认出来了，当时小六虽然笑着对他拱手，让他处理自己的家务事，但眼睛里的失望都已经快要溢出来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不想做涂山璟，只想做叶十七，家族生意什么的他都可以丢弃。
他被大哥折磨的不成人形丢在大街上时，人人都对他避而远之，走投无路的时候，只有玟小六愿意对他伸出援手，这世上，只有玟小六不在意他是不是涂山璟，只希望他是叶十七！
“我同意！”这好处的背后哪怕是有毒，他也认了！
霜起脸上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当初玟小六救他的时候，她就在心中暗想，要让这涂山璟百倍千倍的偿还，现在就是他回报的时候。
烈山氏在辰荣境内开设的商铺已经十分饱和，再向前进，就只能从别的氏族手里抢饭吃，他们还不至于这么短视。想要往别的地方发展，就需要一个合适的跳板，而涂山氏就是这个恰到好处的跳板，短期来看，这笔生意或许会有亏损，但等这条线终于走上正轨的时候，那就是源源不断的财富，看来还要抓紧时间通知禹了。
涂山璟自诩一言九鼎，既然已经答应过的事，就自然不会反悔。
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为难的拱了拱手
“还请霜娘子教我。”
当真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刚才还一副想要杀了她的模样，转眼间就已经喊起了霜娘子，涂山璟这人自小便在生意场上打转，见过的阴谋诡计数不胜数，也就玟小六还觉得他是端方君子。
“你可愿舍下脸面？”
“何意？”涂山璟不解。
“人族中有一个说法，叫做烈女怕缠郎，我看小六对你也并不是无意，你们只差捅破中间这层窗户纸，只是眼下，你的真实身份已经暴露了，玟小六过不去心中那个坎，你只有使用苦肉计了。”
当初玟小六就在湖边救下叶十七时，他遍体鳞伤，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哪怕是个傻子，也能知道他是受了非人的折磨。
霜起唇边露出嘲讽的笑
“大家族中，权力的互相倾轧不在少数，要是你现在去找小六，告诉她你在族中步履维艰，恐遭歹人暗算，她这个人最是心软，你猜她会不会怜你？”
这个招数若是放在别的男人身上，不一定管用，哪有男人会愿意将自己的软弱展示给女人看呢？但涂山璟就不介意，如果真的能获得小六的原谅，舍下脸面也不是不行。
看着涂山璟陷入沉思的模样，霜起知道他是听进去了。
“我言尽于此，剩下的你自己去想吧，还有，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
说罢她便消失在了原地。
只留下涂山璟消化着她所说的内容。
…………
霜起只能说，涂山璟不愧是个狐狸。阴险狡诈，诡计多端，她只是适当的指点了一下他，却没想到涂山璟竟能做到这个地步。
从崖山那天直到现在，两个多月来，涂山璟几乎每天都准时守在回春堂后院的湖边。
刚开始玟小六不见他，晾他了半个月，他也没有任何退缩。直到老木将洗碗的任务交给了小六，小六不得已要每天去湖边洗碗，涂山璟这才有机会跟小六说上几句话。
虽然这几句话也是涂山璟单方面的输出，玟小六从来没有回应过。但霜起知道，小六心软了，不然她完全可以把洗碗的活计推给桑甜儿，桑甜儿想跟着她学医，能给她帮忙正是求之不得呢。
对于两人之间的拉扯，霜起全当看不见，只有玟小六主动来找她的时候才会漫不经心的说上两句。
“我看他还穿着以前的衣衫，是不是婢女对他不上心？”
“他怎的天天来？难道族中有人不愿他回去吗？”
“他回去应该是锦衣玉食才对，怎的还瘦了。”
诸如此类的话也不用多说，只点到即止，剩下的玟小六会靠自己的想象补充完整。
没过两天，玟小六就主动开口跟涂山璟说话了。
霜起深藏功与名。
等看到玟小六终于恢复了之前的状态，在一天傍晚的时候一蹦一跳的跑回了回春堂。
霜起假装疑惑的问道
“那叶十七又来找你了？这人都已经回去享受荣华富贵了，还来找你做什么？不如我帮你轰了他去。”
她作势往外走。
玟小六赶紧要拉住她
“诶诶诶！你别呀！他又没对我做什么，你轰人家干什么？再说了，当初是我同意他回去，又不是他舍不下那荣华富贵。”
她说着，脸上浮起一抹红，霜起看破不说破
“那既然这样的话，下次他再来，还是领他回来吃顿饭吧。”
怎么说他也是花了钱的，让他吃一顿饭也不算过分，还能让他知道自己确实是替他说了话的。
玟小六嗫嚅着说了句什么，霜起没太听清，但知道肯定不是拒绝的意思，她无声的笑了笑。
本来照这个形式发展，玟小六和涂山璟很快就能和好如初。
但天不遂人愿。
这天一大早，玟小六央着霜起陪她一起去听书，顺便给她的回春堂宣传宣传。
霜起拒绝，但耐不住玟小六扯着她的胳膊来回晃个不停，只能答应了。其实以前小六也曾经带她去清水灵石那里听过书，不过十次里面有九次她都是拒绝的。
她们过去的时候，灵石老人周围的亭子里基本上都坐满了人，霜起正想劝小六打道回府，却听见有人喊道
“六哥，霜娘子，你们也是过来听书的吗？可以来与我拼桌，我一个人在这正寂寞呢。”
定睛一看，不是玱玹还能是谁？
霜起不想去，玟小六却眼睛一亮，拽着她就过去了。
“轩老板今天怎么有空来听书？哎呀，你这桌上点的白果恰好是我爱吃的！”
两人坐下，玟小六看着桌上的白果双眼更是放光。霜起有些不自在，平日在家中也没见她这么爱吃零嘴，怎么到了外面……
阻止她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她都已经剥开三四个了。霜起只能别过头，不再看她。
一转头却又看见不远处的亭子里，背对着她们坐着一位锦衣华服的公子，虽没有看清他的容貌，但观他通身华贵的气度，与那夜在崖山山顶绑他来时相差无几。
涂山璟怎么也在这里？霜起心中疑惑
高台上，灵石老先生故作惊奇的声音传来
“最近我们清水镇发生了一件大事，不知诸位可曾听说过呀？”
“什么呀？说来听听！”
“就是，快点，莫要吊人胃口！”
亭子里围着的众人都纷纷催促他
老人也不卖关子，折扇一展，问道
“我来考考诸位，除了西炎、辰荣、皓翎三个王族，诸位还知道大荒内有哪些世家大族吗？”
众人顿时齐声嘘道
“这谁不知道呀？”
“就是，这谁不知道？不就是赤水氏、西陵氏、涂山氏、烈山氏、鬼方氏吗，不仅这些，我还知道其他的呢！”
有一个外表粗犷的男子叫喊着回答道，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灵石老人见有人能答出来，也不生气，只抚摸着胡须笑道
“这位壮士说的可真好，今日我要讲的就是这涂山氏的事，听说涂山氏的二公子，涂山璟，他就在我们清水镇…………”
在灵石老人说出涂山璟三个字的时候，霜起往左侧挪了挪，挡住了玟小六的视线。
霜起想挡住两人，可偏偏却有人要捣乱
玱玹嗑着瓜子，不动声色的看着霜起挪动凳子的动作，环顾四周，看到了熟悉的人，故作惊喜道
“诶，六哥？那不是十七兄弟吗？这换了身衣服，我都快不认识了。”
他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不远处的涂山璟也能听见。
霜起身子一僵，闭上眼睛。
玟小六听他提到了十七，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被旁边的霜起挡住了视线，又歪着头越过霜起的肩去看。一下子就跟叶十七的视线撞到一起。
只见他身着靛蓝色华服，领口袖口处都绣着银丝滚边祥云图案，腰间竖着一条青色宽边锦带，乌黑的头发用玉冠束起，整个人如谦谦君子又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让人顿觉高不可攀。
玟小六看着眼前的叶十七，才终于意识到，她和叶十七终归是不同的。
她带着霜起辗转至清水镇，无非就是想要个平稳的生活，若是跟涂山氏扯上关系，这种平淡的日子就不复存在了。
原本高昂的兴致在此刻也变得低落起来，她默不作声的扭回头，用手拨弄着盘中的白果。
一旁坐着的玱玹仿若毫无察觉般的嗑着瓜子，霜起心中暗恨不已。
她就说怎么叶十七在清水镇待了六年都不曾被人发现，就去了一趟俞府，说被认出来就被认出来了，要说没有人从中作梗，她是不信的，从今天玱玹的行为来看，若中间没有他插手，她霜起二字就倒过来写！
真是可恶！
涂山璟自然也是看到了玟小六，眼见小六又开始要与他疏远，心下着急，端着自己桌上的白果就走了过来。
“小六，我这里也有些许白果，不如我帮你剥吧。”
玱玹嗑瓜子的手一顿，心中狐疑，这两个男人相处的方式怎么那么奇怪呢？
随即又回过神似的吐出了口中的瓜子壳，站起来招呼道
“十七兄弟，来，坐、坐，请坐！”
那热情的模样，好像现在他们身处的地方不是凉亭，而是他的酒馆。
霜起在心中翻了个白眼，余光却不停关注着小六的反应
玟小六看着递到自己眼前的白果，想到这里是在外面，不管怎么说，也不能让人当众丢脸，便随手接过。
果盘被接下的瞬间，不仅霜起松了一口气，涂山璟也露出了笑容，他顺势坐在了玟小六对面帮她剥起了白果。
此时台上的灵石老人已经从涂山璟的背景，说到了涂山璟本人的婚事上。
“这青丘公子涂山璟名动天下，俨然是下一任的涂山族长，涂山氏对其相当看重，左挑右选，为他定下了防风氏的小姐防风意映……箭术高超……”
台上老人讲的什么，霜起已经不在意了，如果可以的话，她想召唤出一道天雷，将此处轰为平地！大家一起早登极乐算了。
涂山景递给小六的果盘刚被她放到桌上，听见这段话，直接将那果盘拿起又扔回了涂山璟的面前。
未剥壳的白果四处滚动，有许多被砸到了桌上。
玱玹见状，连忙放下瓜子，伸手将四处滚落的白果拢了拢攒在一起。
“六哥，怎么了，你又不爱吃白果了？扔了不是可惜了？”
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语气听的霜起险些拔剑！
玟小六没理会玱玹的问题，她看着对面低着头的涂山璟笑问道
“你就是涂山璟？你的名字怎么写的呀？告诉我呗，等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就不叫你叶十七了，怪不好听的。”
她脸上虽然是在笑，但笑意不达眼底
涂山璟也不是傻子，知道她是生气了，但此刻也想不出别的办法求她原谅，只能顺着她的问话，沾了水在桌上写下了“涂山璟”三个字。
玟小六没打算放过他，等他写完了又问
“你那快过门的媳妇儿叫什么？也写给我看看呗？”
这下涂山璟迟迟没有动笔。
见他不动，玟小六嗤笑一声
“六年，我收留了你六年，你免了我六年租金，从此以后，我们互不相欠。”
她语气里的决绝任谁都听得出。
玟小六说完，拍了拍手掌的灰尘，也没等霜起，起身就要走。
涂山璟见情况不对，也连忙站起身，在小六走出凉亭前拉住了她的手腕。
霜起抬头去看
那涂山璟的眼眶已然发红，但却没能说出一句话。
她心中叹息，刚想开口要为她解围
忽听耳畔又传来那聒噪的声音
“青丘公子。”
玱玹生怕火烧的不够旺，偏要再添一把柴
“我以后是不是得叫你青丘公子了？不然显得不够尊重。”
尊重，是了，他现下已经是青丘公子了，堂堂涂山氏的继承人，怎能和我这个清水镇的小小医师厮混在一起呢？玟小六心中自嘲一声，毅然决然的甩开了涂山璟的手，大步离开了。
“轩老板知道的事情看起来挺多的。”
霜起看向玱玹的表情满是寒意
玱玹笑着回道
“霜娘子过誉了，我只是恰好知道一些事罢了。”
呵，该你知道的你不知道，不该你知道的你全都知道，要是你知道了小六就是你要找的妹妹，不知道会不会后悔现在的行为？
想到这里，霜起心里舒畅了一些，面上也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
“轩老板，你的眼光不能老盯在这些小事上，偶尔还得看看其他的事。”
说罢，不管玱玹脸上是什么表情，她起身走到涂山璟身边，看着他失魂落魄的表情，霜起觉得拿了他的好处却没有办成事，有些不忍心，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我会劝她的。”
涂山璟眸光一亮，好像看到了希望。
“多谢。”他感激的对霜起行了一礼。
坐着的玱玹从霜起的手拍上涂山璟的肩膀开始脸色就不好看了。他经过多番试探，没有查出霜起就是小夭的证据，但心中的那抹异样的感觉始终挥之不去。
他知道，霜起肯定隐瞒了些什么，既然她不愿意说，那他就想办法找到破绽让她说。而涂山璟就是这个破绽，是他，将涂山璟在清水镇的消息散播了出去，果不其然，没多久，他就暴露了。
这世间，没有什么是牢不可破的。只要慢慢找到那个潜在的裂缝，就能沿着裂缝挖出更多有用的东西。
思及此处，玱玹脸上扬起笑对涂山璟说
“你说你也是的，怎么能骗六哥呢？人家还救了你，你连个真实身份都不告诉人家，也不能怪六哥生气不是？”
他脸上一副我为你好的表情，看的霜起心里对他的厚脸皮佩服不已。
“你等人家六哥气性过了，好好给人家赔个不是。”
玱玹的话还没结束，霜起已经听不下去了，她跟叶十七两人对视一眼，互相点点头，谁也没理玱玹，各自选了个方向离开了。
偌大的亭子，只有玱玹坐在那里，他耸耸肩，又继续嗑起了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