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大闹鸳鸯楼（二）（1/1）
鸳鸯楼的气氛变得古古怪怪，但这并不妨碍泉州城的热闹市集。
“两枚铜板一斤。”
“我擦，你这瓜皮子是金子做的还是瓜粒子是金子做的？”
“这都是要进贡给宫里的落选瓜！你嫌贵我还嫌贵呢。”
卖瓜的和买瓜的正划着价，旁边过来一位，踢了踢卖瓜的：“诶，收摊了。”
“知道了。”卖瓜的满面堆笑的对买瓜说道：“真不好意思，今天有急事儿，先收摊了。”
收了瓜摊，刚刚还满面笑容的瓜老板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他问刚刚来叫他的人：“找到了？”
“嗯。”那人点点头，“就在城东头的客栈。其他人都已经收到消息往那儿去了，有个厉害的主守在那里，等人齐了再动手。”
“计划是怎么说来着？”
“抢了人立刻出城，白龙王也在这座城里，如果被她察觉到，我们一个都活不了。”
两人并肩来到客栈附近的马厩，已经有些许人在等着了。他们的打扮都只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商贩百姓，但他们阴冷的目光，还有明显不一般的气势和稳健的下盘，已知他们不是一般人了。
“趁白龙王不在，抢了人分头跑。”打开木桶，一人一把从桶里抽出刀剑。
“至于那个东洋人，他不出手，我们也不必跟他纠缠。记住了，绝不可恋战，这个地方变数很多，万不可节外生枝。”
他们把剑刃裹好，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客栈。也没问客栈掌柜，自顾自就上了楼，伙计们还以为他们是住客，谁也没在意。
几人轻手轻脚埋伏在门边，打手势示意同伙做好准备。
“上！”其中一人一脚踹开房门，一伙人抽出兵器鱼贯而入，同时客房的窗户也嗖嗖跳进数人，一时间整个客房里站满了人？
“人呢？！”杀手环顾四周，客房打扫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好像完全没人住过一样。
杀手急忙问同伴：“是这家？”
“千真万确！这家这间！黑煞阁的线报不可能有错！”
杀手一愣，顿时气的直跺脚：“他妈的，让他们跑了！”
“跑？”
众杀手齐齐回头，却见忍十郎抱着胳膊倚靠在门框上。
“谁说「我」要跑了？我不留在这里，怎么把你们一网打尽呢？”
杀手拿刀一指他：“把那丫头交出来！饶你不死！”
忍十郎一声嗤笑，无奈的摇了摇头：“诶......人啊，总是不长记性。”
话音刚落，那钢刀可就奔着面门过来了！忍十郎竖起一根小指，笑眯眯的抵住了落下的刀刃。
.......
“这地方真不错。”
围头湾，东石港。在某一艘停泊于港口的外国商船甲板下，雷策正紧紧盯着眼前的弹珠。
“弹弹弹弹！”一枚红色弹珠与黄色擦肩而过，滚出圈外。小哑女高兴的呜呜起来，手舞足蹈。
“哎呀，真是败给你啦。”雷策无奈的笑着，揉了揉小哑女的脑袋，“忍十郎给我们选的藏身处当真不错。量那些杀手胆子再大，应该也不会轻易得罪海外客商。不过嘛......要是开船了，咱们可就得换艘船躲着了。”
说话间，头顶上传来了脚步声和叽叽喳喳的外语。脚步声越来越密，看来现在就是开船的时候了。
“诶，看来现在就是时候了。”雷策披上斗篷，把小哑女遮掩在斗篷下：“跟紧我，要是遇上黑煞阁的人——”
“呜呃——”头顶脚边突然间一阵大乱，几声呻吟过后，一具波西米亚人的尸体顺着楼梯滚进了船舱！那对异色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雷策。
“该死！！”雷策心中叫苦，急忙带着小哑女躲藏起来。楼梯上紧接着又下来几人，看面目都不是华夏人，一个个生的壮硕无比，衣服很破旧，开始不断的将船舱里的货物搬上去。
“这帮人是.....海盗！”雷策低声暗骂。这帮海贼胆子已经大到敢在大万口岸杀人了？！
.......
燕南风的神情没有变化，依旧是满面笑意。
“沈寿林，你也喜欢玩搅浑水这一手啊.....”
昨日晚间，燕南风是唯一一个见到沈寿林的外人。
“客套就不必了。”沈寿林依旧在看着书，甚至懒得多看燕南风一眼，“我是个粗人。不像你们银月山庄，最好的业师请到家里开小灶，我这种穷小孩只能躲在私塾门外偷听。”
“所以，我最不喜欢你们这种读书人讲话弯弯绕。”沈寿林将话本一合，“有话直说，是想威胁我呢？还是想跟我做交易呢？”
“二者皆有。”燕南风笑眯眯的托着下巴。
“既然您叫我有话直说，那便请恕我用词激烈些了——交出封王陵拓片，否则，那张布防图就会送到左州王手上。”
沈寿林没有说话。身处广西的左州王至今为止一直在和朱环龙的部队拉扯，就是为了避免朝廷做出更进一步的战略部署，他非常清楚，自己手底下的军队虽然有火器亦兵强马壮，但每跨出一步，必然要付出巨大的代价，造反成功的可能性近乎于无。
但是有了封王陵宝藏，一切就都不同了。拥有了宝藏，左州王的势力将得到极大的扩充，就算到最后依旧拿不下大万，也是绝对能和当今圣上平起平坐，划江而治！更有可能直接打下背靠广西的几座小国，自立为王！
所以，他一定会进攻泉州，为了抢到拓片，不惜一切代价！
“......明天。”沈寿林笑道，“我会给你一个答复。”
燕南风一副胜券在握的笑容：“静候佳音。”
时间回到现在，鸳鸯楼——
众人目光齐齐看向燕南风的包厢。搅浑水这种把戏，燕南风玩过，否则泉州城哪来这么多外人？他自知光靠自己拿下山海盟会非常困难，倒不如把大家伙利益都给绑定了，一起对付沈寿林，而沈寿林这搅浑水的回应手段，自然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但是，燕南风却犯了一个低级错误。他私底下约谈过的那些江湖人物，他给予他们的承诺是这样的：封王陵宝藏何其之多，你一人就算找到了又岂能吃得下？倒不如你帮着银月山庄一起寻找，找到之后银月山庄发达你也能跟着吃肉，有人庇护还不危险。
正常人思考过后自然会答应此番条件，毕竟贪心不足蛇吞象，就算自己找到了，被整个江湖针对不说，银月山庄和山海盟会一起伺候他又岂能承受得起？
可沈寿林接下来的话语，却让燕南风神情骤变！
“然我还有一言，往诸位静听。”沈寿林笑了笑，接着说道：“沈某人想起诸位看看四周。”
包厢里的人不明所以，绿林道众人倒是很听话的四下看看。
沈寿林笑着点点头，又说道：“我还想请诸位抬头再看。”
众人又抬头看，仍旧不明觉厉。
沈寿林接着笑问道：“请问诸位：你们看到了什么？”
“装饰不错，宾客可是不少！”有人答道。
沈寿林笑的更加灿烂：“既然如此，沈某人便想请诸位解答一个疑问：在宝藏的山海前，自己可以拿到多少宝藏？”
“当然是有多少拿多少！”
此话一出，所有人皆是一愣！再次齐齐看向燕南风！
是啊，每个人都是这么想的。有多少，拿多少，他银月山庄何尝不是如此？好，就算他燕南风守信，他银月山庄只拿三成，就哪怕是一成！剩下九成，分到这无边无际，甚至还不止楼中这些人的手里，每个人实际又能拿到多少？
他多拿一份，你就得少拿一份；如何分配，仍旧全凭银月山庄安排，但那就一定公平吗？僧多粥少，肉少狼多，自己拼死拼活抢到手的宝物，凭什么就要乖乖上交给银月山庄重新分配？
而更有一种可能：假如宝藏的总量就没传闻里那么多呢？分到手岂不是更少！
有的人沉默，有的人显然已经动摇了。
沈寿林接着添油加醋道：“诚如我先前所言。我呢，以前只是个扛大包的，一天至少要扛几十个大包，累到口吐白沫，压弯了腰。可是啊，即便我已经累死累活，一天下来能到手的工钱，却连买几个窝窝头吃都难。”
说到此处，沈寿林不由得潸然泪下：“那时候，我便有了一个简单的梦：要是什么时候，我劳累一天的付出能换来一顿美美的饱餐，再也不受工头压榨，哪怕不能大富大贵，也再不用被任何势力欺压，舒舒服服的过完一生，那该有多好啊。”
台下众人窃窃私语起来，整座鸳鸯楼一时间充斥着各种怀疑与警惕。
“诸位是不信我银月山庄吗？！”燕南风忽然一声暴喝，全场顿时安静下来。
“难道在场诸位当真认为，银月山庄作为江湖话事人，是那种不仁不义之辈吗！”燕南风声色俱厉，就好像他真的在乎一样。
“请诸位不要忘了，银月山庄能有今日之地位，是诸位侠者与银月山庄之间相互接纳和信任的共同成就！是你们选择了银月山庄，银月山庄亦给予了诸位帮助，就连金镖令与金镖士，也是银月山庄在江湖之中的地位象征，事到如今，大家怎都不信我了？！”
沈寿林亦不甘示弱：“朋友，恕我直言——自从百里明月走后，你们银月山庄，早已配不上这话事人的身份地位了。你们只是一个氏族世家，凭借祖宗的基业买来如今的地位与成就，不要忘了，是百里明月成就了银月山庄，而不是你银月山庄就能怎样！”
两边情绪都控制的很好，谁也没破防。但是再看赴宴的食客，已经左顾右盼，有了蠢蠢欲动的迹象。
“所以，我给诸位朋友的建议是——能拿多少，就拿多少！各凭本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无论你们最后是选择结盟，还是单打独斗，哪怕到最后依旧是血腥厮杀，我沈寿林今日都会将封王陵拓片展示出来，与各位共享这份秘密！”
沈寿林抬手一指：“燕南风，你敢吗？！”
“呵。”燕南风旋即一声冷笑：“有何不敢？”
说罢便将一只木盒从空中抛下，正是第二块封王陵拓片！
两块拓片拼接一处，李梦瑶眉头微皱：“好像是.....海图？！”
“封王陵难到不在内陆，而是海上？！”
燕南风紧接着笑道：“朋友。你可要说到做到啊。”
“那是自然。”沈寿林的目光笑盈盈转向了李梦瑶那一桌。
“除了这第三块拓片，似乎还缺了一样东西——一个能解读拓片的人。既然我与燕少爷都不再藏私，想必白龙王应当也不会不慷慨吧？”
话音刚落，近千双眼睛齐刷刷看向了王孝这桌，别提多惊悚了。
“幸好没吃。”李梦瑶直擦冷汗，拿脚使劲踹八佰：“臭大叔，别睡了！准备起来干架！”
“燕南风。”王孝却起身来到勾栏前，冷冷注视着燕南风，声若洪钟。
“你和沈寿林，简直就是两个十足的蠢货。”
王孝冷冷看着燕南风：“你难道真以为我不知道，布防图早就被你送给了左州王吗？”
鸳鸯楼里死一般寂静。
“啥？”李梦瑶也懵了。
“在下居然不晓得，大名鼎鼎的白龙王也有血口喷人的本事。”燕南飞面不改色笑道。
“这么说，你承认是你派人偷的布防图了。”王孝冷冷说道。
燕南风脸上没了笑意。
王孝接着说道：“你根本就没想和沈寿林做交易。要是能从沈寿林手里骗来拓片，那也省了事；就算骗不来，左州王也一定会带着最后一份拓片和浩浩荡荡的军队杀入泉州城抢夺拓片，而你就在后面等着渔翁得利，不是吗？”
沈寿林看向燕南风，眼神中多了分敌意。
“因为你，就是那最没有底线的，人类中最为像极了野兽的——一个利益至上的败类。”
“而你知道更可笑的事情是什么吗？”
龙吟震响，王孝已然抽出刀来！
“那就是无论你还是沈寿林——如此周密的情报网，都不知道左州王早已与黑煞阁联手，在他们调兵遣将准备攻打泉州的时候，你们却还在这里对峙，连自己人里究竟混进了多少奸细都不知。你以为自己是渔翁，却不知自己才是那鹬和蚌。”
话音刚落，沈寿林抬手一挡！一发奔着他眉心而来的箭矢被铁环弹飞！
“杀！！！”
信任危机彻底爆发了。就像早已算好的那样。一时间鸳鸯楼如同炸了锅似的，每个人都抽出兵器大打出手！尤其是一楼的绿林道，更是自动分为两派开始死斗！
王孝瞧了瞧八佰，一脚踹在椅子腿上，八佰便一屁股摔在地上：“起来，要杀人了。”
“哦。”八佰轻描淡写应了一声，抽出了双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