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相看两厌（1/1）
“那个……同学，你可不可以不要挡着门啊？”
说话的声音温吞木讷，但在教室里的众人听来仿若天籁——陆神再不低下他那高贵的头颅进来，怕是空气都要凝固了。
陆未迟的表情僵了一瞬，又马上恢复正常，拎着书包在周汀汀斜后方找了个空位坐下。
“不知道的还以为陆未迟cos什么偶像剧男主呢。”周汀汀凑近颜霏的耳朵小声耳语。
教室里的气氛又活络起来，其实也有不少陆未迟高一班上的人，不过他向来性格冷淡，也没人过去跟他搭话。
新班级的班主任姓张，是个慈眉善目的中年男人，说话语速慢，脸上总是笑呵呵的，在教风严谨的云城一中绝对算得上是珍稀动物。
上午没有课程安排，就是领书和打扫卫生，陆未迟被叫去搬书，周汀汀和颜霏被分到擦玻璃，一人拿着一块儿抹布认真打扫卫生。
走廊上人多，声音嘈杂，说什么的都有，周汀汀盯着面前玻璃上总是花掉的一块儿，锲而不舍地想要把它擦干净。
手上正用着力，突然就被颜霏用手肘碰了一下，她转头问：“怎么了？”
脑袋被掰着朝向另一边，颜霏啧了一声，“开学第一天，就有八卦可看。”
不远处，陆未迟抱着一摞未拆封的书朝这边走，身边跟着一个短发女生，发型精致，递出情书的手纤细柔弱。
粉色信封的主人似乎很紧张，捏得它有些皱，轻轻皱着眉，嘴唇一张一合地说着些什么。
周汀汀从小跟陆未迟一起长大，这样的场景她已经见怪不怪，甚至那样带着鲜亮颜色的信封，她在小时候还懵懵懂懂地替人转交过。
只是，陆未迟每次看都不看就扔了，还总是眼神不善地看着她，她嫌麻烦，估计陆未迟也觉得自己不该管他的事情，在学校便渐渐减少了与他的接触。
从那以后，周汀汀总是觉得他们之间弥漫着一种奇怪的氛围，说不清道不明的，而且似乎只是她单方面觉得，陆未迟整天还是那张看起来需要做肌肉放松运动的脸。
昨天晚上，纯属意外。
周汀汀转过头，继续跟玻璃上那块儿污渍作斗争，等到终于擦干净了，才悄悄转头一看，陆未迟和那个女生已经不在走廊上了。
想他干什么？她晃晃自己的脑袋，觉得自己肯定是被陆未迟昨天半夜那短暂的温柔给骗了。
开学第一天的青春期少年少女还没被堆成山的作业压得喘不过气，小道消息被传得飞快又离谱，比如——
“听说了吗，年级第一说年级第二是菜狗。”
“我有个朋友在一班，听说陆神脸都黑了。”
“不是不是，陆神没有脸黑，只是笑了一声……笑了一声。”
“那更可怕了，高一的时候有人质疑陆神的数学竞赛成绩，结果他笑了一声，说那不然你来？”
“你说老张的运气是好还是不好，好在年级前二都在他这儿，不好在这俩人怎么看怎么感觉相看两厌。”
“好刺激好刺激，打起来打起来。”
打饭经过的林楚和陆未迟：“……”
“你们俩这陌生人是演上瘾了？”林楚撞撞陆未迟的肩，揶揄道。
“她愿意演就演吧，反正……”身形挺拔清隽的少年顿住，反正回家也能见到，在学校就顺着她心意好了。
林楚认识两个人的时间要略晚些，第一次见到陆未迟和周汀汀，是在老家的院子里。
都说江南水乡养一方恬静美人，但这与小时候的周汀汀是扯不上什么关系的。
彼时她正是调皮贪玩的年纪，拿根儿仙女棒能耍出千响鞭炮的气势，追着陆未迟满院子跑，把比自己还高一些的小男孩儿逼得无路可逃。
陆未迟身上的白色衣服贴在青砖上落了灰，维持了一整天的干净整洁顷刻无存，甚至脸上都染了几道灰，林楚记得，陆未迟当时是怎么做的来着？
噢……本来看起来很生气，但周汀汀笑出两个甜甜的梨涡，伸手凑上去给陆未迟擦脸，小女孩儿的声音又奶又甜，“阿迟哥哥，我给你擦擦。”
越擦越脏，陆未迟却没有生气，反而拽着被烫到的周汀汀给她上药。
那天，林楚第一次被周汀汀叫哥哥，于是陆未迟喊了他六年弟弟，说怨种谁是大冤种。
他在心里感叹到：陆未迟这种装冷静装大度的大灰狼，估计算是栽在周汀汀的坑里了。
林楚正腹诽着，对面的人语气犹豫：“我们俩看起来像……相看两厌？”
林楚：“！！！”
还说不在意？
我很在意四个字差点写你脸上了好吗？
“汀汀我不知道，反正你看人家的眼神就值这个价。”林楚做出一个ok的手势，伸出三个手指。
“三毛，不能再多了。”
陆未迟：“……”
果然林楚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
陆未迟注意到汀汀不对劲是在下午第二节课，小姑娘看起来病恹恹的，上课的时候还能支撑着坐起来听课，一下课就抱着肚子趴在桌子上。
陆未迟抬眼朝她看过去，明明难受得不得了，却还是朝来关心她的人笑，眉眼弯弯，但唇角却紧绷着。
这种表情陆未迟最熟悉，他皱了皱眉，难道是昨晚给她买冰激凌吃坏肚子了？
周汀汀两只手臂交叠，侧脸趴在桌子上，下节是体育课，她让颜霏帮自己跟老师请了假，发呆一样地看向旁边的地面。
砖缝、少了一个底托的凳子、一小块阳光……
但无论怎么转移注意力，小腹还是疼得厉害，她把一张煞白的小脸埋进臂弯，有些控制不住生理期的敏感情绪。
她毫无道理地鼻头一酸——陆未迟是不是正在上体育课?
听觉在此刻变得异常敏感，汀汀感觉到教室的前门被推开，有人正缓步向她走来，但她实在没有心情也没有力气抬头去看。
直到少年清冽好听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汀汀。”
周汀汀抬起脸，入目便是陆未迟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握着她那个可爱的小水杯，手指微微一弯，就能将它包个彻底。
在往上是陆未迟那张与声音不太相符的脸，眉头微微皱着，汀汀又把头埋下去，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红红的眼圈。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这让周汀汀有种犯错被教导主任抓去问话的感觉，她不答反问：“你怎么没去上体育课？”
男生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平淡：“老张找我有事，他是我高一的班主任。”
“噢。”汀汀瓮声瓮气道。
额头上传来微凉的触感，像是夏日的凉风拂过，陆未迟摸到了她额头的冷汗，语气一沉：“周汀汀。”
“生理期，不舒服。”女孩儿抬起头，发丝凌乱，脸色煞白，眼眶微红，一张小脸上写满了“你是坏人”四个大字，活像只被欺负了的兔子。
“生理期你还……”
陆未迟有些生气，语气听起来不算太好，同时又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半夜答应给她买冰激凌，他叹气，只能尽量放柔声音。
“那你先喝点热水，我去医务室问问有没有红糖姜茶。”陆未迟又抓着她那个小水杯，随手拧开盖子就要走。
汀汀露出一只眼睛悄悄去看陆未迟的反应，却在他把手伸过来时又骤然缩了回去。
“我又不知道。”
小姑娘语气可怜巴巴的，让人对她生不起气来，汀汀拉住陆未迟的衣袖，轻轻一扯，说：“医务室怎么会有红糖姜茶，你别去了，我喝点水就好了。”
陆未迟在她旁边坐下，带着本竞赛题正动笔写着，但无论如何，都不忘提醒周汀汀喝水。
汀汀小口抿着杯中的热水，继续头朝陆未迟那边趴着躺尸。
少年的左手被放在离她很近的位置，汀汀知道这个姿势他并不舒服，但她没问，也没想去抓。
她抓着陆未迟的手哭着说害怕打针的年纪已经过去了。
小时候在宁阿姨家里发烧，半夜去医院打针，她烧得迷迷糊糊的，根本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还是后来听大人说，她哭着闹着说害怕，抱着陆未迟不撒手，眼泪全都擦到了他衣服上。
后来是怎么进去打针来着？
周汀汀想了一会儿，一颗小小的草莓味儿硬糖出现在记忆中，后来她还抱怨说陆未迟骗人，吃了糖打针也很疼。
几位大人被她逗得忍俊不禁。
汀汀伸手摸到了课桌里今天早上从陆未迟那里顺过来的糖。
她和陆未迟在口味方面倒是挺一致的。
“汀汀，喝水。”
又来了，准时准点的人形闹钟。
“喝不下了。”汀汀瘪嘴。
“还难受吗？”陆未迟转头问。
周汀汀摇摇头，此时下课铃刚好响起，她推推陆未迟的胳膊，示意他回自己座位上去。
陆未迟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眼神莫名有些深沉，汀汀莫名有点心虚。
“你看我干什么？快回去啊。”
“难受的话请假，否则我就帮你请了。”少年的话很直接，透着一种不听话你就完了的气势。
果然……刚才的温柔是错觉。
周汀汀认命道：“好好好。”
先把这尊大佛送走再说，他再不走，班里同学都要回来了。
看到陆未迟好好坐在座位上，周汀汀这才松了一口气。
女孩儿肩膀一松，紧张的情绪消失不见，身后的陆未迟：就这么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两个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