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回忆（1/1）
远在辰荣山的玱玹也在说起北地的战事。
玱玹看着北地最新的战报，和应龙将军讨论丰隆的处境。
“陛下，相柳出现在北地的时间过于巧合，我们不得不防啊。”
玱玹也赞同地点点头。
“应龙将军的意思是?”
“陛下，如果赤水将军在北地不顺利，我们和北地的战争也许会持久不下。倘若陛下将来尽起大军，辰荣义军不除，一旦作乱，恐怕会产生不利的影响。”
玱玹沉吟片刻。
“应龙将军说的是，先让蓐收做好准备吧。离怨将军和禺疆将军也加紧收拢一下军队。”
“陛下英明。”
繁忙的紫金顶，一天的议事过后，月明风清，玱玹踏着月色来到了小华顶。
小夭还未睡，正和左耳围着紫萝说笑。
玱玹也笑吟吟地问道：“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小夭看到玱玹来了，也很高兴。
“我们都说紫萝长胖了，紫萝自己却不乐意，和我怄气呢。”
紫萝见有外人来了，立刻叉腰飞到了小夭身上，圆圆的脑袋的确更圆了，身体隐约带了一丝银色。
玱玹夸奖了一句。
“紫萝变漂亮了。”
没想到，紫萝好像听懂了，咿咿呀呀的，好像在说，还是这位大人有眼力。
大家又笑了起来。
小夭陪玱玹在小华顶走一走，一众侍卫远远跟在后面。
小夭走了一会儿，就去坐秋千，玱玹就在秋千后面，慢慢地推着。
玱玹站在小夭的身后，看不清神色。
“最近没听到你提到璟?”
小夭本来正开心地笑着，听到玱玹的话，小夭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小夭想去想起璟，可是有关璟的事，却像是在云雾里。
“哥哥，璟的事，我都想不起来了。”
玱玹知道上次的事对小夭刺激很大。玱玹曾一度想要杀了涂山璟，但他今天白天看到了北地的情报，对于涂山璟的事，有了别的猜测。
“小夭，如果我说，璟在北地和北庭的摄政王成婚，可能不是他的本意，你会原谅他吗？”
小夭沉默了。
“哥哥，我说，我都忘记了。”
玱玹不再多提涂山璟，转而问起了相柳。
“小夭，我听爷爷常用的医师说，你身上的蛊解了?”
小夭想到了每次回辰荣山都会给她检查身体的老医师。
小夭点点头。
“蛊解了。”
玱玹嘴角带了笑，问道：“是小夭你解的吗？”
小夭说不是，她怕玱玹问太多，又接着说道：“反正就是解了，哥哥你可以放心了。”
玱玹好心情地开玩笑：“你没有又给别人种上蛊吧?”
小夭先是一愣，赶紧否认。
“没有，哥哥。”
玱玹听出了小夭话里的些许沉闷，玱玹想了一下问道：“蛊解了，你身体可有不适的地方?”
小夭更加缓慢地摇摇头，声音都带了惆怅：“我很好，哥哥。”
玱玹试探地问道：“相柳还好吗？最近，你们还有联系吗?”
“不好。”两个字都到了小夭嘴边，小夭却心中一动，故意不以为然地说道：“那个九头妖怪的事，我怎么会知道?”
小夭又奇怪地问道：“哥哥，你问相柳干嘛?你要招揽他吗？”
小夭的一颗心十分紧张。
玱玹有点遗憾地说道：“我已经多次派人试过了。小夭，是相柳不相信我，不是我不诚心。”
玱玹一边按住秋千，一边说：“小夭，我是真的怕你和相柳还割舍不清。”
小夭从秋千上下来，她转向玱玹，看着玱玹问道：“哥哥，你怎么总问我相柳的事?哥哥，你要和相柳打仗了吗?”
玱玹本能的警觉，就要随意敷衍过去。
但玱玹又怕小夭和相柳还有牵连，他怕小夭越陷越深，就半是认真地说道：“小夭，你明白的，这场争斗，或早或晚，不可避免。”
小夭的心咯噔一下，就开始往下沉。但小夭面上还是带着笑说道：“我明白的。”
玱玹让小夭再坐一会儿秋千，小夭却说累了。
玱玹送小夭回了荣华殿。
这一夜，小夭没有睡着。
当外面的天空开始蒙蒙亮的时候，小夭叹了一口气，披了一件衣服，坐了起来。
相柳以为小夭忘记了，从不和她提涂山璟。
其实，小夭还记得，当她收到一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灵镜的时候，她好奇的样子。
远处橙色泛红的天空，仿佛就像充满那枚灵镜里的火。
一对新郎新娘穿着鲜艳华丽的礼服，在九个火堆间穿行，他们的前方还有一个盛大的火堆。
新郎新娘拿起红宝石酒杯，将酒杯里的酒倒进了最前面的火堆里。
火光冲天而起，先是变成一对麒麟和一对蛮蛮，又变成了一对狮虎和一对五彩神鹿，最后变换成一对巨大的凤凰。
凤凰围着新人飞了几圈，然后化为星星点点，注入到所有人的酒杯中。
新郎新娘在众人高声的祝福中喝尽了杯中的酒。
当小夭看到新郎背影的时候，就觉得他十分熟悉，等到看到新郎的脸，小夭以为她的眼睛花了。
小夭又认真看了好几遍。最后，小夭还是得出了，她不敢相信的结论。
新郎是涂山璟。
灵镜里随着高昂的喜乐，传来喜庆厚重的声音：摄政王巴雅布音、大荒涂山族族长涂山璟，漫天神火将为你们见证，长生天会赐福你们，保佑你们永结同心、白首到老。请所有人同饮喜酒，共同祝福新人吉祥如意，多子多福...
灵镜哐当一声掉落在地，像蜘蛛网一样的细纹布满整个灵镜，但里面悠扬的歌声还没有停，破碎的灵镜中，仿佛多了很多涂山璟大红的身影。
小夭心如刀割。
小夭不相信这是真的。
小夭想去问玱玹，她想去涂山家质问。最终，她哪里都没有去。
小夭决定亲自去北地，找涂山璟问清楚。
“涂山璟，你让我等你。”
“究竟是等什么?”
灵镜被小夭扔的远远的。小夭没有注意到的是，也许是受到火光的影响，涂山璟的眼睛竟然是妖艳的红色。
小夭留了一个傀儡人偶在小华顶，她又把珊瑚支去紫金顶，让珊瑚找瞫氏的嬷嬷去请教刺绣。
等一个时辰后，珊瑚从紫金顶回来，才发现小夭不见了。
小夭单人匹马悄悄离开了辰荣山。
玱玹根据守山士兵的回忆，又加上找到的残破灵镜里的画面。玱玹推测出小夭最可能去了北地的时候，小夭已经进入了敌人的包围圈。
当天色逐渐昏暗，荒芜人烟的马路上，小夭的天马前，出现了一队死士。
拦住小夭的黑衣死士，足足有二三十人。人数之多，让小夭开始陷入了绝望。
但等到死士开始行动，小夭意外的发现，紫萝衣意外的坚韧，普通的刀剑不能刺开紫萝的保护。
小夭就凭着出色的弓箭和紫萝衣，逃过了第一轮袭击。
可是，袭击小夭的敌人不只是这些普通死士。
敌人是抱着必杀的心思对付小夭的，很快，就有灵力高强的杀手围了上来。
小夭的灵力已经消耗一空，紫萝只能防御，无法进攻，形势对小夭更加不利了起来。
小夭想回去找玱玹，杀手却拦住了去路。
正当小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
危急关头，白衣白发的相柳出现了。
自从泽州刺杀以后，相柳就不放心小夭，一直在辰荣山下停留。
今天，相柳突然发现辰荣山戒严了。
相柳略一打听，就发现玱玹在寻找小夭。相柳用了一些手段，发现小夭可能是去北地了，就一路急急追来了。
相柳击退了一波又一波的杀手，护着小夭一路往南走。
但对方显然要不惜一切代价地杀了小夭。
一名头发苍白，满脸皱纹的老嬷嬷出现在道路的中间，挡住了相柳和小夭的去路。
老嬷嬷留下了三样东西。
一道避无可避的剑光，一个破碎的香囊。
相柳拼了性命为小夭挡住了剑光。
破碎的香囊，是清水镇外，舍不得叶十七的玟小六亲手制作的香囊。
而最后一样，只有一句话。
“不要再纠缠涂山璟，他已经是别人的夫君了。也许不久，你会收到他有一儿半女的好消息。”
老嬷嬷没有赶尽杀绝，但她的话却比最锋利的剑还要厉害。
老嬷嬷没有再出第二剑，小夭却感觉自己已经被锋利的刀剑齐腰斩成了两段。
小夭心里，一面是不相信涂山璟失约了，一面是确信涂山璟已经另娶他人。
散落在地的破碎的香囊，好像在嘲笑小夭：所托非人，只有狼狈。
“小夭呀小夭，他明明已经伤害过你一次，你竟然还傻傻的相信他?！”
“男人，只会把你的原谅和包容当成他们诡辩和计谋的胜利，你怎么会相信曾经伤害你的男人！”
“那个独立清醒的小夭去哪了?...”
小夭心力交瘁，很快泪眼模糊。
受到了极大伤害的小夭，她的大脑开始自动屏蔽这段记忆。
当痛苦过于沉重，也许遗忘才是最好的良药。
每当小夭想起涂山璟的过往种种，她就感觉自己无法呼吸。
对于小夭来说，清醒是理智加身的酷刑，绝望是痛苦入骨的春药。
小夭再也不想想起与涂山璟有关的任何事。
而当情人蛊解，相柳在小夭面前失去了呼吸，小夭在一而再的打击下，失去了生的欲望。
这是怎样的一段回忆?小夭只是略微想想，仿佛就像在哀痛欲绝的泥沼里滚爬，在宛若十八层地狱的苦难里，一遍又一遍，被扒了皮，被抽了筋。
一声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小夭的思绪。
珊瑚在外面询问小夭是否需要她进来，她和侍女准备好了，随时可以为小夭梳洗。
小夭擦掉了眼角的泪，用暗哑的声音说道：“进来吧。”
小夭在小华顶悬崖边的木屋里坐了一整天，直到左耳来禀报“陛下来了”。
小夭收回了已经随着云彩飘远的思绪，她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出了木屋。
玱玹在外面站的笔直，看到小夭出来，玱玹暗暗松了一口气。
“我听左耳说，你一天没有用膳，正好哥哥也没用膳，我们今天一起用晚膳吧。”
小夭顺从地点点头，但她告诉玱玹，她不想在室内吃饭。
玱玹笑了笑，宠溺地说道：“让他们摆在亭子里。小夭，我们一边吃饭，一边赏月，好不好?”
小夭弯了弯嘴角，露出了微笑。
小夭略有些沉闷地用着晚饭，开始的时候，小夭对着月亮发呆的时间要比吃饭的时间还要多。
玱玹一直逗着小夭说话，小夭才渐渐有了笑容。
用过晚膳，小夭主动开口留下玱玹。
“哥哥，我有些话对你说。”
玱玹让宫人都下去。
“我看你吃饭的时候就一直闷闷不乐，你不说我也要问你了。”
“小夭，你有什么烦心事，都可以告诉哥哥。”
小夭摇摇头。
“我没有烦心的事。”
小夭说了没事之后，突然又想到了涂山璟，小夭的眼圈立刻红了。
玱玹不知引起小夭伤心的原因是什么，他不禁有些着急。
小夭的手紧紧的握住拳头，不算尖锐的指甲用力的抠向手心，手心的疼痛让她收起了无用的思绪。
小夭想到了相柳，不知相柳最近的身体是否安好。
“哥哥，我想离开辰荣山一段时间。”
玱玹仿佛度日如年地等了好久，竟然听到小夭想离开辰荣山。玱玹对小夭的种种不放心，让他不想同意。
“小夭，你不想在小华顶，是小华顶的宫人不用心吗？”
小夭摇摇头。
“他们都很尽心。”
“那是小华顶住的不习惯?爷爷也想你了，你可以搬回小月顶住。”
小夭还是摇摇头。
“小华顶和小月顶都好，我住的都习惯。”
“那是你想去百草堂行医?我让潇潇天天接送你去。”
小夭继续摇头。
“哥哥，我不是想去百草堂。”
“那是我没陪你去看秋赛?我听说你爱玩战棋，哥哥可以陪你玩。”
小夭仍然摇摇头，笑得越来越勉强。
“还是哥哥最近来小华顶来得少了?那哥哥日后，天天早点来陪你。”
小夭止住了玱玹的话。看到玱玹有些难过的表情，小夭抱住了玱玹。
“哥哥，我日后会多陪你的，我现在只想出去待一段时日。”
玱玹想问小夭什么叫日后，那么现在，小夭你又想去陪谁呢？
玱玹心中有了一个答案。
玱玹在强留小夭和放手两个选择间，不断摇摆。
小夭仿佛知道玱玹的犹豫，她抱着玱玹，慢慢说道：“哥哥，从小我们形影不离，我曾经以为我们一辈子不会分开。长大了，我渐渐明白了，没有谁可以永远不分开。”
玱玹的心里一紧。
小夭接着说道：“哥哥，我们神族的寿命很长，我总会有陪你的时候。你看外爷，你看我爹，现在我们不是可以长长久久的陪伴他们吗？”
玱玹想要看清小夭的脸，小夭却不肯抬头，小夭把头轻轻靠在玱玹的胸前。
“哥哥，现在，你是属于这个天下的，你是天下人的王。我不能霸占你，你也不能为了我，伤害这个天下。你的责任不仅有守护我，还有守护这天下所有的子民。”
玱玹本来有些生气，听了小夭的话，只能长叹一声，也紧紧的抱住了小夭。
“哥哥，我答应你，当你老的时候，我一定陪在你的身边，一天也不分开。”
玱玹觉得胸腔里，眼睛里有什么热热的。
玱玹终于笑着点了点小夭的鼻子。
“想要出去玩多久，还要哄我说这些话。”
小夭听到玱玹的话音里有了松动，立刻高兴地抬起头，开心地确认道：“哥哥?”
玱玹假意板着脸说道：“出去太久，我是不能答应的...”
小夭赶紧保证道：“我会记得回来！”
小华顶上空的月亮好像在微笑，月初的月光也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