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绝境逢生,白素素差点命丧黄泉(1/1)
刁老四自从被骗之后,他就再也振作不起来了,试想,这事不管发生在谁身上,都是莫大的伤害,谁又能承受得了呢?风云变幻的丰衣寨从此便少了一号江湖人物,他整天昏昏沉沉,痴痴傻傻,疯疯癫癫,再无往日铤而走险,坑蒙拐骗,大杀四方的风采。
十月份的丰衣寨,树木掉光了叶子,光秃秃的,年年岁岁均是如此,从未有过改变,整片大地只剩几根枝条孤零零的直插云霄,整个村子冷冷清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死气沉沉的味道,让人感到无比的压抑。
咚咚咚,一阵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响起,大嫂,是我,白素素敲响了封华家的大门。
门没有锁,你直接进来就可以了,封华的母亲封正梅说道。封华一阵疑惑,白素素会来我们家做什么呢,他在心里嘀咕道。
你或许会疑惑,为什么封华家老老小小都姓封呢,其实由于沾亲带故,加上倒插门等复杂的关系,他们这一大家子后来都姓封了,就算不姓封的也改姓封了,就像封华的爷爷,原来姓柳,但入赘后就改为姓封了,这并不奇怪,在我们这一带是很常见的事情。
弟妹,真的是稀客啊,怎么有时间来我们家串门子咧,你那一大家子人谁在照顾呢,封正梅问道。
随他们在家咧,我把大门关上了,锁在家里呢,白素素说道。
家里还好吗,你说这两个男人出去这么久也没个音讯,再不回来我们可就揭不开锅了,封正梅说道。
谁说不是呢,都出去大半年了,连个音讯都没有,你说他们两兄弟不会出什么事吧,白素素说道。
封正梅并没有继续接话,她问道,大妹子,是不是家里遇到什么困难了?我知道你是个大忙人,没事情也不会轻易出来串门的。
谁说不是呢,这些年我带着这群孩子,也算是熬够了,每天都寸步不离,也不敢离开啊!大嫂,我就不绕弯子了,其实我们家早就已经揭不开锅了,这次来,就是想向你家借点粗粮应应急呢,白素素说道。
这种困难时期,谁家都一样呢,大妹子,其实我们家的粮食也所剩无几了,如果我们家那口子再不回来,我们家就要青黄不接了,封正梅说道。
说罢,封正梅便去房间里舀了一升米,她把米装在一个布袋子里面提了出来,交到白素素手里,双手握住白素素说道,大妹子,你就先应应急吧,别饿着那群孩子,现在大家都困难,我也只能帮你匀得出来这点了,多的我也没有,你可别见外,封正梅说道。
升子是我们这一带那些年计量粮食最常用的一种容器,在科学技术不够发达、标准度量衡不够大众化的时代,民间普遍以“升、斗”等容量单位来测量粮食的分量,这是这个时代的印记,在这种计量体系中,一升是一斗的十分之一,一升米就是2000克左右。
白素素拿着米袋子,两眼饱含着泪水,没有多说感谢的话,她匆匆忙忙的就赶回去了。
院子里,一群孩子正在打闹,全然不知家里面临的困境,年轻真好啊,无忧无虑,就算天塌了也有大人替你们顶着呢!白素素感叹道。
白素素一边忙,一边思考她的处境,算算日子,她应该再过两个月就要生了,她可得提前考虑好,可不能出一点差池。
奇怪的是,自从上次抓人失败之后,督导组从此便销声匿迹,再也没有来拉白素素去结扎了,或许是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之后,他们对能否抓到白素素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所以干脆放弃了,毕竟,明知道做不成的事情,谁还愿意继续花时间和精力去做呢,亦或许他们真的是被白素素的不要命给吓到了,要是真的闹出人命来,谁都是逃不脱干系的,这点他们心里清楚得很,谁都不敢再冒这个险。这样也好,这样一来,她白素素倒是省了不少事情,她终于不用每天担惊受怕,东躲西藏了 。
说起来,这件事还应该感谢封华那小子呢,这小子倒是人小鬼大,你还别说,想出来的办法还真奏效呢!白素素自言自语的说道。
妈,这一大早上的,你是要去哪里啊?封华问道。这两天正值国庆节,封华兄弟都放假回来了。
我去隔壁村收一点塑料底卖,你们两兄弟好好在家呆着,把家看好,白天出去割一点草喂我们的骡子还有牛儿,不要一天到处去打野,封正梅说道。
塑料底收了卖给谁?谁会要那破玩意儿,封华说道。
小孩子什么都不懂,瞎说些什么啊,你爸爸还不回来,今年又干旱,粮食基本绝收,我若再不出去弄点钱买粮食,你们就快饿死了,封正梅对着两兄弟说道。说罢她便背着一个大背篓,带着一杆秤就出去了,那个大背篓是村里的匠人编制的,跟李想和封华的小背篓出自同一人之手,只是大小和形状都各有千秋。
那个年代,我们这一带的人都喜欢穿塑料底的鞋子,说是喜欢,其实还是迫于无奈,因为贵的大家也买不起穿啊。
还记得小时候母亲最喜欢做塑料底鞋给我们穿,那也是一个时代的印记,那些塑料底鞋子陪我们度过了整个童年。
塑料底鞋制作工艺并不算难,每当有破衣服的时候,母亲都会将它们一块一块地剪好收藏起来,然后从村里的大树下捡来一些苦楝树果子,用水将苦楝果子熬成黏糊糊状,然后再以这黏糊作为“胶水”,将那些破布一块一块的叠加并沾在一起,沾好后就拿出去晾晒,直到晾干为止,母亲把这叫做打布壳。
苦楝树为楝科落叶乔木植物,高10-20m,核果球形至椭圆形,内果皮木质,种子椭圆形,4-5月开花,10-12月结果,果核仁油可供制润滑油和肥皂等。
布壳打好之后,母亲就会用尺子和笔在布壳上比划,量好尺寸,划好线之后,她便用剪刀将布壳剪成一双双大小各异的鞋邦,如果布壳打得好,一块布壳可以捡出好多双鞋邦呢,可以同时满足一家老小的需求。
但是,至今我还是没有弄明白,对于一个只上过小学二年级的母亲,她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利索,她到底是怎么学会这些的,竟能把尺寸量得分毫不差,将鞋子做得规规整整,或许为了生活,他们都别无选择吧,在生存的压力下,没有什么学不会的。
当然,鞋邦做好之后就是要做鞋底了,制作鞋底就困难多了,他们要用麻线将很厚的布壳像编制背篓一样缝制起来,费时费力,还要有不错的手劲才行,我很少见母亲做过,印象中只有奶奶经常做这样的鞋底。
由于制作鞋底的难度太大,布鞋底就逐步被塑料底取代了,每逢星期天,乌龙乡的街上就有很多人在卖塑料底,同时也有人收购废旧的塑料底,封正梅就是因为看到有人收购,所以才想出了这样一条生财之道。
母亲一般会花一点钱买来不同尺寸的塑料底,然后再用麻线将鞋邦缝在塑料底上,一双双鞋子就这样做出来了,足以满足了一家老小的需要。
为了收购废旧的塑料底,封正梅去到了五公里外的大水沟村,挨家挨户的问,挨家挨户的收,由于以前还没有人专门来收过,不到白天时间,封正梅就收到了满满的一背篓废旧塑料底,她满心欢喜,背着那一大背篓沉重的破烂,心中激动万分,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家的方向走。
这几天,她把周围的村寨都跑了个遍,一星期下来倒是收了不少呢,但是越往后就越少了,她不得不去更远的地方收购。
星期天,封正梅将她收到的塑料底装好,她准备用她们家的骡子将这些破烂运去乌龙乡卖了,然后再继续大干一场,毕竟她手上的本钱已经花光了。
由于第一次做生意,毫无经验,满满的两大麻袋塑料底,刨除本钱,封正梅才赚了20块钱,但无论如何她总算找到了一条谋生的路,她为自己感到高兴,想到这里,她这些天的辛苦和汗水都是值得的。
封正梅把塑料底卖了就回家了,她对这个繁华的乌龙乡并不感兴趣,她给封华兄弟买了一点水果糖,又给她的父亲母亲,也就是封华的外公外婆买了一点零食和药品后就回家了,毕竟家里真的快揭不开锅了,她得尽快想办法多弄点钱,要尽快买点粮食才能帮家里渡过难关。
上一次她把周围的村寨都收光了,回家后,封正梅就把目标锁在了一江之隔的四川,那边还有很多村寨 ,应该会有一些货,但路途遥远,还隔着一条江,做起来并不容易。同时她也必须考虑压低价格,毕竟长途跋涉,她背不了多少,如果不压低价格,她根本没有什么钱可以赚。
好在村里的亲戚家有一条小船,封正梅便叫亲戚将她渡过了江,封正梅身体不好,尤其爱晕船,只见她一上船就卷缩在船舱里,不停的呕吐,十几分钟的水路,她足足吐了十几次,看上去极其可怜。
跨省的生意就不那么好做了,一开始,封正梅早上出去,晚上就可以回来,再后来,她只能早上出去,第二天才能回来了,再到后来,时间就更长了,我并不知道晚上她到底睡在哪里,她一个人会害怕吗,我不敢把事情问得太清楚,可能在村头村尾,也可能在山上山下,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在那段时间她风餐露宿,大地为床,苍天为被。
但一切的努力都是值得的,她的收购一直持续到封正佑回来,在这期间,她并没有赚到多少钱,但确实是帮家里度过了那一段艰难的日子。
就在封正梅干得风风火火的时候,白素素家的苦难却一天也没有停止过,苍天饶过谁,在这样的年代,谁不是死里逃生,夹缝中求生存啊。
咚咚咚,白素素挺着一个大肚子敲响了公婆家的门。
你来干什么?李二牛的父亲李大椿问道。
爹,我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家里已经吃了上顿没有下顿了,二牛也没个消息,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您就可怜可怜我 ,帮帮我们吧,白素素说道。白素素确实已经走投无路了,她想逃离,想抛弃,想放弃,但看着那一群孩子,她始终狠不下心来。
出去,我们家没有你这个媳妇,这么多年,连个带把的都没有给老子生出来,你这是让我们家断子绝孙啊,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媳妇,李大椿骂道。
我实在是过不下去了,这么多孩子,您若是不帮帮我,她们就要饿死了,再怎么说,她们也是您的子孙后代啊,难道你就忍心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饿死吗?她并没有进李大椿的家门,而是站在门口,低着头,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声下气地哀求着李大椿。
饿死更好,这么多女子,活着也是浪费粮食,李大椿说道。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说的斩钉截铁,毫无顾忌,俗话说虎毒不食子,但我还从来没有见到过一个长辈居然会这么讨厌自己的孙女,看得出来,他是铁了心的不想帮白素素的。
李想的奶奶扯了扯李大椿的衣服,你在这里发什么疯,媳妇遇到困难了就不能帮帮她吗,她小心翼翼的说道,生怕惹怒了丈夫。
说罢,她便回到房间里,慢慢地舀了两升米,用布袋装好,一瘸一拐的把米交到了白素素的手里,拿去先应应急吧,二牛也应该快要回来了,李想的奶奶说道。
白素素双手抱着大肚子,用力鞠了一个躬,提着米小跑着离开了。
李想,快来帮忙熬一下粥,白素素喊道。
由于家里没有粮食,李想已经好几个星期都没有去上学了,她只能辍学在家,和家人一起面对这场灾难。
李想心灵手巧,她舀了一小碗米,很快就熬出来一大锅粥,并给弟弟妹妹们一个舀了一碗,孩子们狼吞虎咽,瞬间就吃了个精光,一群孩子像一群饿坏的小猪仔一样舔舐着空碗,看上去极其可怜。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里,白素素终于生了,毫无疑问,她又生了一个女儿。
看着这个在饥寒交迫中出生的孩子,白素素并没有嫌弃,或许是因为营养不良,或许是因为劳累过度,听着婴儿的哭声,她感到头昏眼花,迷迷糊糊,仿佛有一个人正在远方不停地召唤着她,来吧,来吧,来吧,可怜的孩子,跟我走吧,在这幽灵般的召唤声中,她逐渐失去了意识,终于倒在了血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