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1/1）

现在想起来，长大以后娶小叶成为我发奋的主要动力。我斗胆说一句不怕小花生气不怕亵渎了小叶的话，如果十几年前娶小叶是我有些荒诞的梦，那么十多年，甚至几十年后的所有未来的日子，我的人生最瑰丽的梦想依然是小叶成为我的新娘，而不是神通广大光彩照人的小花。

十八岁那年，我顺利地考上了大学。小花到旅游学校学习去了。在这一年的夏天过后不久，小叶也举行了婚礼。中秋节后的第三天，我正在学校上课，我收到了小叶姐发来的一封普通的平信。这是小叶写给我的唯一的一封信。我用有些颤抖的手拆开信时，一张短短的信纸飘落在我的身边。

宏亮：

见信好!

中秋节过得好吗?你的信我收到了，很高兴你能为我们村争气考上了大学。姐姐真的好高兴。这次给你写信，要跟你说三件事：一是我没有教书了。二是我结婚了。三是你要好好读书，多用功，学费和生活费用，姐姐会按时给你寄来。 请放心。

祝你不断进步!

小叶

一九八四年古历八月十七日

我把信拿在手里反反复复看了无数遍，我极其难过。小叶，小叶啊，你为什么不等等我?我永远也不会相信，这个世界会有另一个人会比我更爱小叶。接到信后，我发了三天高烧，说了四天胡话。那一天是我一生中最最痛苦的一天。我不知道，失去了小叶，一切的一切于我还有什么意义?那时，我真有些责怪小叶不该不先写信来告诉我。在家读高中的时候，史干部曾经为他介绍过一个他身在县城的侄子，他说他侄子是清洁工，家里很有钱。我当时问过小叶，小叶说，在你毕业之前我任何人都不会嫁的，你不要多心。现在她突然嫁了，据说还是那个患过脑膜炎的，她为什么也是一个虚荣的女孩子呢?钱，你这恶魔!在那年秋天即将过完的时候，一个女孩来到绝望的我的生活中，听说了我的故事之后，不知不觉留在了我的生活中。

后来的某一天，当我真正知道了小叶的处境之后，我绝食三天以示对自己的浅薄的惩罚。我该死!小叶，比起你来，我的心是多么的肮脏啊!朋友们，直到此刻我仍然常常闻见自己浑身的臭气!

出嫁前，小叶一直在村里教着幼儿班。我一直不知道(是不是不愿知道呢?)我那越来越昂贵的学费小叶姐是怎么凑拢来的。读小学的那些年，由小叶为我申请，得到了免费资格。后来进入初中之后，分了田土，各人顾各人，生产队也没有了活动资金，而且学费也大幅度地涨起来了。到上高中时，虽然申请到了助学金，但另外那一大部分都是由小叶为我垫付的。那时虽然小叶的工资由每月六块钱的补贴加到了一百多元，但除了生活费，已所余无几。我知道，她作为一个女孩子，从没买过一件象样的衣服，一瓶略微高级一些的润肤霜之类的“奢侈品”。她一分一分地将钱存着，舍不得花。到我上大学时，小叶的所有积蓄也基本上花光了。为凑足我上大一的千多元费用，她忙碌了一个暑假。她母亲见她如此还和她吵了一架。

在这里我并没有一丝一毫对她母亲菱花婶的不敬，我只是对小叶姐那种不顾一切的无私的奉献充满了敬意而已。其实，在这个时候，她已答应了史有才为她介绍的婚事(这是不是史有才早有预谋的一个陷阱呢?）只是村里的每一个人都瞒着我。据说史家的彩礼在当时是很丰盛的，但小叶事前说好了，什么也不要，一切用钱作抵。东西归她自己买。不少人都说是一朵鲜花插在牛屎上，说小叶看上了史家的钱。小叶从不否认。

我清楚地记得，小叶拿到我的录取通知书时是多么的高兴。她的欣喜绝对较我有过之而无不及。我当时其实已经很懂事，到学校后的第一天，我迫不及待地给小叶写了一封长长的信。因为这是我第一次给她写的信，所以至今记得很清楚。信是这样写的：

叶姐：

你好!

前天，我吃过你为我打的荷包蛋，趁着朦胧的早雾，离开了杉木冲，离开了你们一家。在镇上搭上汽车的那一刹那间，看着你美丽的背影，我的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你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我怎么也忍不住，泪水还是不听话地流了出来。你会怪我吗?我是多么舍不得离开你啊!叶姐，我没有见过妈妈，但我相信，在这个世界上，一个母亲所能做的，所能给的，你都毫无保留地给予了我，都做了；一个母亲做不到的事情，你也都做了。我无法说什么感激的话，那样的话在你我之间毫无意义，我也不愿说。现在我只想知道，你在回家的路上，有没有摔跤?脚有没有起泡?十多里路程，我让你别送，你一定要送。来回可是三十多里啊。这些日子以来，为我筹措学费，为我准备行装，你人都累瘦了一圈，可你的脸上总是挂着那么舒心的微笑!叶姐，可以说，如果没有你，我早已成了一个流浪儿，或者已跟我老妈老爸一起走了，我能从一个顽童长成一个男人，完全是你的力量啊!叶姐，你不用牵挂的，我从镇上搭汽车到县城之后，又搭了四个多小时的客车到了省城。——省城真大呀!等我对这儿熟悉了，我一定要带你到处去走一走。——然后，又搭了三站路的公共汽车（象录取通知里说的一样）来到了学校。学校也很大，还有花园，有图书馆，图书馆里有好多好多的书……好了这些等你到了这里以后我再慢慢地告诉你。叶姐，有一句很唐突的话，我一直不敢对你说，我怕你会怪我。叶姐，我庆幸你象我母亲而不是我的母亲。真的，我很爱您。我不知道这已经有了多久。或许是从你给我取名字时就开始了的?我知道，你也一直很疼我，而且不讨厌我，那么，你能不能等我?等我毕业之后回来再谈亲事?叶姐，我爱你。如果这些话有一分一毫是假的，让天公爷爷用雷劈了我!我知道这不是报恩，我知道你的恩我一生一世永生永世都无法报答。但，我就是想永远和你在一起。我一想起你，我的生命便开始闪光，我干什么都有劲头。这难道不是爱情吗?你不要说我小，什么都不懂，其实我懂。你一定要等我啊！我一定发奋读书，你也一定要等着我啊!纸短情长，余不一一。

祝姐顺心顺意!

永远爱你的宏亮

一九八四年九月五日

小叶没有给我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