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人之初（1/1）

“随你们便吧。”赵弈余光瞅了一眼身侧，秘书正推着韩公慢步走来，韩公比起前段时间愈发地苍老。

颤颤巍巍的老人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时候，人群安静了下来，刚才还在恶语相向的居民们这会的功夫你瞅瞅我，我瞅瞅你，瞬间没了刚才的气势。

众人面前的这个垂垂老者据说是整个地下城的设计者和奠基人，可以说正是因为有了这位老者才有了如今幸存者们，韩公在很多幸存者的心中是旗帜般，甚至神明般的存在。

“来吧，孩子们做你们想做的吧！”韩公张开了双臂，脸上挂着开心的微笑，他其实一直期待着这天的到来，终于可以解脱了！

只是韩公等了半天也不见一个人上台，便放下了手臂，疑惑地看着面前的人群，这帮人刚才还是一副要把人剥皮抽筋的样子，如今却安静地像群绵羊。

许久的沉默后，有人转身走上了来的电梯返回了工作或者休息的地方，有了第一个，便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人群中不断地有人离开，没过多久，浩浩荡荡的征讨大队便在赵弈等人疑惑不解的目光中逐渐散去，剧本向着奇怪的方向进行着。

“若夫目好色，耳好声，口好味，心好利，骨体肤理好愉佚，是皆生于人之情性者也；感而自然，不待事而后生之者也。”一片只有白色的空间中一名身着长袍的老者仰头看着一望无际的白色世界不禁感慨道。

“非也，非也！”一个白袍老者从白色的空间中走了出来，微笑说道。

长袍老者对着白袍老者作揖道：“敢问阁下何人？”

白袍老者回礼道：“在下姓姬，名轲，字子舆，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长袍老者先是一愣，随后躬身抱拳，语言中透着喜悦道：“久闻先生大名，在下况卿今日得见先生，真乃三生有幸。”

“不敢当，不敢当。”姬轲抱拳还礼道。

“先生可知恶为本，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寒暄过后，况卿直接抛出了自己的观点，他在梦中无数次憧憬过这场辩论。

姬轲笑了笑道：“人性之善也，犹水之就下也。人无有不善，水无有不下。”

“性者，本始材朴也；伪者，文理隆盛也。无性则伪之无所加，无伪则性不能自美。”况卿继续抛出自己的论点。

“性无善无不善也，人性之无分于善不善也，犹水之无分于东西也。仁，内也，非外也;义，外也，非内也。”姬轲继续笑着接招道。

两位老者就这样席地而坐各自抛出着自己的论点，全程面带微笑，没有那种因为据理力争的面红耳赤，像是讨论，又像是交流，更像是惺惺相惜。

也许人性本善还是本恶根本就是一个没有定论的东西，即便如孟子，荀子这等大贤也讨论不出来一个真正的结果，但是当大灾就在眼前的时候，人性显露出的是善的一面。

“你赢了。”韩公看向赵弈的时候已经泪流满面，“我们都错了，错的离谱。”

虽然赵弈不知道韩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不过还是轻轻地抱住了这个皮包骨头的老者，静静地看着这个表面上无比强大的老者放声哭泣。

几乎每个庇护所都发生了骚动，不过骚动很快就都平静了下来，预测中的大规模暴动并没有出现，以左元为首的主张武力镇压的上位统治者们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已经看不懂事情的发展了。

“恩公，恩公！”拿到赵弈船票的老人远远的跑了过来。

“你这是哪里学来的称呼？”赵弈皱眉道，这个称呼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

“书上看到的。”老头笑着把他那个糕点盒递了过来，“恩公，你吃点心。”

“别，我可不敢吃你这些心肝宝贝。”赵弈笑着打趣道，伸手推回了点心盒，“这些还等你到了新家园以后再慢慢享用吧。”

老人收回了盒子，笑着说道：“我不准备去新家园了。”

“啊？”赵弈愣住了，“这是为什么？”

老人笑了笑道：“我年纪大了，老师教授给我们的知识，我一个都记不住，而且种地什么我也做不动。”

“而且，你不是和我们说过了吗，上万年的旅程听上去就挺危险的，而且飞船飞行过程中还有可能碰到陨石，冬眠舱也经受不了那么多长的岁月。”老人像是在努力说服自己一般，自顾自地无与伦比说道。

赵弈一言不发地看着面前的这个老人，不知道是自己心理作用还是他真的洗心革面了，以前的满脸刁蛮的老人如今戾气全无，看上去就和大街上那些与世无争的老爷爷一个模样。

“这张船票本来就是你的，现在物归原主了。”老人从胸口内侧的口袋中掏出了船票交给了赵弈，松手前还略有不舍地看了一眼船票，赵弈接过了船票，船票折痕都被碾得摸不出来了，船票的四边也都磨损的厉害，可以看得出来船票的主人有多么的爱不释手。

“这张票是你用好吃的东西换的，它本来就是属于你的。”赵弈笑着把船票递了回去，“我再悄悄地告诉你一件事，其实我是从过去穿越来的，完成任务以后就可以穿越回去了，船票对于我来说根本就没用。”

“可。。。”老人还想说些什么。

“如果你真不需要的话，就把它交给更需要的人吧。”赵弈把车票放在了老人的手中，“要实在送不出去的话，你自己留做个纪念也可以。”

“。。。。好吧。”老人妥协了。

赵弈看着老人远去的背影感慨良多，他选择把真相公布于众其实更像是一场赌博，或者说是对人性的一场无条件的信任，而那些围坐在他身边的小孩子们，那些和他一起战斗，一起生活的智人们，那些相互扶持，不离不弃的战友们，那些即便在艰苦的环境中依旧是给人温暖的同事们，这些人也都给了赵弈足够的勇气，让他笃定人类也许没那么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