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宝玄和尚（1/1）

我一时间竟搞不懂姜侑这个人究竟是真傻还是假傻。什么娶到我皇位才能坐的稳这种话本就是大逆，太子根本不会跟他说。但是他突然鬼鬼祟祟跟我说这么一句话，很明显带着十足的试探。根据幽州那边的情报来看，姜侑这个人比他爹更循规蹈矩，从小就被太子殿下教育的非常规矩。但是今天这一句话就让我觉得这个人根本就不像情报中说的是个懦弱老实的呆头鹅。

“宣太子、幽王妃及世子一行觐见。”站在殿外等候的我们听到老太监那尖锐嘶哑的声音，立刻整理了一下衣裳，跟随在太子和母亲身后进入了正殿。

行了觐见礼，一抬头便看见老皇帝斜着身体靠在龙榻上，看起来有些疲惫。旁边有几个宫人正在托着老皇帝的头不停地揉揉按按。

“父皇可是身体不适，需不需要传太医？”太子见皇帝眉头紧锁的模样，赶紧上前关切地问道。

“不必，太医看过了，老毛病了。多休息就好。”老皇帝抬了抬头，看见我和我的母亲，笑道：“宁儿越发的像你了，那眉眼简直一模一样，听外头的人说，小宁儿进京的时候还带着个面具，看着甚是神武啊？”

“见过皇帝陛下，回陛下的话，这面具是二哥送的，据说可以驱除邪魅，也可以在战场上避免不少麻烦。”我恭敬的上前答话，不敢有丝毫放肆。

“好啊，好，不过，宁儿啊，朕怎么说也是你的外祖父，哪儿长辈盼着自己家姑娘天天在战场上打打杀杀的？”皇帝此时推开为他按摩的手，坐了起来，“宁儿自己可有意中人啊？有的话告诉朕，朕给你做主。”

“谢父皇好意，”母亲此时上前说道：“宁儿心性顽劣，还是小孩子，还需要在女儿身边多管教几年呢。”

“哈哈哈，你们年轻人的事儿啊，你们自己定，我可是管不着咯。”皇上并没有生气反倒开心笑道：“来人啊，宣项禅进宫吧，告诉他他老婆和宝贝女儿都来了。”

随即皇帝让闲杂人等都退出殿外，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朕的身体朕自己心里知道，即使每天补品不断，应该也撑不了多久了。今天这屋里没有外人，连项禅都不在，有些话，我不妨直说。朕戎马一生，十六岁就跟着先皇北拒金庭，南灭后陈；二十二岁，便与前朝名将黄珏对峙于徐州，五万对八万，我俩在徐州南部的平原上，相互攻杀一月有余，双方尸骨堆积如山，血流成河。最终一战定乾坤，灭了后陈，彻底踏平了前朝最后一丝生机。这辈子论打仗，我谁都不服，也就项严那个老匹夫，能让我多多少少佩服一下，他家传的枪法确实是天下无双。宁儿如今已经得了这份传承，不论项家之后世子是谁，你必是项家的家主。如今在座的，是我的嫡子、嫡孙、女儿、和外孙、外孙女，我对你们没有别的要求，只有一句话，不可自相残杀。只要你们之间没有嫌隙，这大雍的江山就可至少再有百年的平安。西边的凉王姜岼，南边的广平王姜怀安，可都虎视眈眈的盯着这上京城呢！此次大婚，我就只有一个目的，我希望幽州能够支持元贞和侑儿，此次月央嫁到幽州，我相信项严那老家伙定是能够懂得我的目的的。另外我还会下旨，正是册封宁儿为公主，封号就叫… …龙惜好了。”

这龙惜的封号，可是史无前例的，龙是只有皇帝才可以用的专属的图腾和象征，一般得宠的皇子和公主，在赐封号的时候，最多也就是用“珑”或者“胧”代替。这封号一赐下，别说我和大哥，就连母亲和太子都连忙跪地，母亲连称幼女无知，担不起此等封号。太子倒是没有说任何反对之言，也是顺着母亲的意思，希望给我换个封号。

“不改了，朕已经决定了。”皇上摆了摆手，示意太子和母亲不要说了：“朕这次亲口将这个龙惜封给宁儿，也是希望她日后能得皇族庇佑，同时也能与我们姜家同心，世代都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江山社稷。另外，宁儿得了项家枪术的真传，据说也已经进到了物我合一的境界，这胧与珑太过于娇弱了些，配不上我的好外孙女。”

我听得内心一阵激动，看到母亲递过来的眼色，我立刻跪地谢恩。我虽然内心知道此事之中绝大部分是政治因素与利益的勾连，但是公主的封号摆在那若说没感觉是假的。此刻老太监走了进来称幽王到了，皇帝便没有继续之前的话题，把父王宣了进来，再一次宣布了将要给我册封的事情，把父亲激动的跪在地上叩首谢恩。

之后便是由太子主持，商议幽州世子大婚一事。由于之前做了充分的准备，婚礼相关的一应流程都非常顺利。话题也相应轻松了很多。正在此时，外面又有宫人进来禀报，说白马寺的宝玄和尚求见。

皇上一听便看了一眼天色，说道：“午后便约了宝玄大师，想听他说些佛法。既然事情都已安排的差不多了，你们就先回去吧。”

我与父母、太子一行人退出正阳殿，在门口我第一次见到了这个宝玄和尚。在目光触碰到瞬间，我仿佛感受到一股威压向我袭来。我定住身形，尝试去抵抗和平复他的眼神带给我的震撼。母亲第一个发现我停下的，见我脸色不太对，便关切的上前问道：

“怎么了宁儿？”

“此人身上有一种莫名的威压，刚刚与他擦肩而过，便感受到了。此人举手投足间虽并无任何不妥，但是总觉得他身上有种气息，仿佛与自然相合。”

宝玄和尚依旧是一身白衣，神色安详。待到我们走远后，他也停在原地，脸上悠然的神色已经荡然无存，目光中带着一丝疑虑回头看向刚刚我停留的位置。

“宝玄大师，您这是？”

“阿弥陀佛，原来如此。”宝玄没有马上回答老太监的问话，随即转过身施了一礼：“无妨，贫僧只是见到了一个有趣的人。我们还是快去面见皇上，别让圣上久等了。”

正阳殿内，此刻只有老皇帝和宝玄两人。

“陛下可是按照我们之前约定好的与幽王妃他们说了？”

“说了，高僧所料不错，幽州目前还没有不臣之心，此番试探总的来说结果还是比较好的。”

“如此甚好，也省得贫僧再造杀孽。”

“我自己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在最后的这段时间，我必须处理掉一些问题，才能放心的把江山交给太子。”

“项禅那边呢？”

“现任幽王为人正直宽厚，这几日通过与他交谈和观察，可以确认其心不在权谋。之前也听皇上说起，幽州军权的交接十分顺利，我也是根据陛下如此说，才想到通过联姻和结盟来绑住幽州助我们对付其他两位藩王，帮助太子推进削藩的国策。”

“那… …项宁呢？”

“这幽州三郡主嘛。”宝玄和尚笑了笑，“刚刚在殿外长廊上，贫僧有幸与其擦肩而过，竟与她冥冥之中忽有所感，如我所料不错，郡主恐怕也是一样。贫僧修佛法三十余载，如今只可算是与道亲近，这一呼一吸之间，皆求顺应自然之势，而郡主似乎天生与道相合，竟然仅在刹那间就捕捉到我的势，此等天赋时间罕有。”

“我是问她对大雍是否是个威胁？”老皇帝听完宝玄的话并未觉得欣慰，反而神色却逐渐冰寒，那眼神仿佛是一个早已死了许久的人，看不出任何的情感和动摇。

“回陛下，此女虽天赋异禀，但并无大气运加身，若是我所料不错，此次加封公主之后，老王爷或许会让她离开幽州，更何况相比于项宁一个人来说，整个幽王府乃至背后的项氏一族才是问题的关键。”

听到宝玄如此说，老皇帝的眼中才渐渐恢复了生机。只见老皇帝叹了口气，对着宝玄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随即宝玄和尚退出了正阳殿，偌大的宫殿里，只有榻上的垂垂老者一个人呆呆的坐在那，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宝玄和尚退出殿外，看了看西斜的落日，叹了口气，自语道：

“老龙将死，余威尚在，马上就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