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死过一次(1/1)
越乡人家院里总是喜欢依墙种一树茶花,如繁星般密集的山茶花与一旁的苍松相映成趣。
两树枝干交错缠绕,象征夫妻连理,百年好合。
原先来时,山茶花苞便隐隐欲绽。今早徐如安起床,透过窗棂看到满树的山茶竞相开放,红的热烈,白的清雅。
窗棂外,芙蓉姑姑带人来裁剪几支开得正好的山茶,她以为是要插入花瓶装饰,可她们却将枝条修剪地极短。
存己每日都坚持练功,还未回。
徐如安洗漱完毕,丫鬟为她梳发环髻。“小迢,方才芙蓉姑姑在做什么?”
“回小姐,那是在提前准备花夕节。”
“花夕节?”
“对,那是我们越乡儿女一年一度的有情人互诉衷肠的节日,虽在一个月以后,但从今日开始,便要开始着手准备。每户儿女尚未嫁娶的人家要将家中所开正盛的山茶修剪合适,用心呵护后送往夜圆台。”小迢一边解释一边用一双巧手为徐如安盘出新的发髻。
“夜圆台又是哪里?”
徐如安闻言很是好奇。
听着,好生有趣。
“夜圆台方到了夜晚,才有意义。开得正盛的山茶被插在一个又一个圆台之上,供路过有情人取用。奴婢的家乡还有一个传说,就是一双有情人中的后动情者要先将山茶簪于对方,这样来生才会再次相恋。”
“所以才要提前一个月吗?”若是每晚都能簪花的话,那岂不是能在一起好多世?
“想必如此。”
……
“去通报一声,就说世子殿下又来了。”
天才蒙蒙亮,知府府邸门口便有一男一女在此等候。
戚昌山是火急火燎地赶到了门口迎接,他都快吓死了,昨天不是差不多保住了吗?怎么还来?
“下官恭迎……”,他一抬头,只见一名身形高大头带帷帽的女子,和她身侧的稍显清瘦的小厮。
“世子殿下在哪儿呢?”
他怎么看不见!
“在这儿呢。”
那名“女子”豪爽地掀开帷帽,糊了一脸青色,隐约能从声音和眼睛判断出来是昨日的世子殿下。
“世子殿下您请进。”戚昌山谄媚逢迎。
他明白,定是圣上的又一次考验。
待将二人迎至屋中,余宴便大声说出了他的请求:“本世子要沐浴!”
“没听见吗?还不快去办!”
戚昌山立马吩咐下人准备。
三人将半满的浴桶抬入客房,而后有丫鬟进房添水,浴桶水添后她道:“世子殿下可需奴婢服侍?”
“不用不用,你先退下吧。”
“是。”
……
突然,传来房门重新开启的声音。余宴隔着屏风朝着门口有些愠怒道:“我方才不是说,不用服侍吗?”
“是我。”
“啊?哦。”
余宴一瞬间熄火。
秦茫拿着问知府借的衣裳,放到隔着两人的屏风上,然后她后退了几步道:“我知道这不合礼仪,可我有话要对你说。”
“知府有专人保护,他的性命不用担忧。可接下来这几天里,我若找不到证据,你的性命就危在旦夕。”
失去了药膏的掩盖,他的气息已然暴露。
“什么证据?”在浴桶里裸着身子的余宴发出适时的疑惑。
“你不是去过老王爷府邸了吗?没发现什么异常?”
“有吗?没有吧。”
老王爷就如同他见过的画像一般,年迈但依旧气场十足,不过现在又多了份慈祥,手和脸也都很正常。
就是不太爱说话。
不过人年纪大了,都不爱说话吧。
他爹一见他就烦,话都不带说一整句的,直接:“回院反省。”
“老王爷患有严重的喘逆,且已坚持二十余年每月十五来神医堂看诊,却于三个月前没再来过神医堂。”
“你是说?”
“他被掉包了。”
“不可能,你怎能如此肯定?说不定老王爷年迈,请了别的医客呢。”
“你说得对,确实是声称请了别的医客。”
两月前,她在越乡神医堂拿药去义诊时,听她们说申姜有些伤心,秦茫一问才知是因为病人。“老王爷上月夸我改善的药方,他喝着喘逆好了些,这个月十五还要来看诊,眼下却请了别的医客。”
初闻时,秦茫没当回事,但越乡初任知府自缢而亡的三日前曾去过老王爷府邸。
老王爷对越乡初任知府文玉竹有知遇之恩。他为官正直,一心为民,颇受越乡人家尊敬。
秦茫这才怀疑老王爷可能出了些问题。
她有两个师傅,一位是威慑江湖的老毒怪,另一位是御医署的潘老。老毒怪师傅不愿告知她本名,她叫他“怪师傅”,他也不恼,反而喜笑颜开。
怪师傅教她的易容术是从丹枫岭学的,传闻丹枫族人有一奇才,不仅可以易容,身体也能随之变化。
秦茫起初是不信的。
所以她去了丹枫岭一查究竟。丹枫族人一般不见外人,旁人很难找到他们的踪迹。秦茫寻了几番都无收获,最后在河谷附近发现了一些尚好的工具。
怪师傅明明说他们惜之如命。
为何会随意丢弃?
等她归来就听到越乡后两任知府自缢的消息。
都只留下一封模棱两可的遗书。
她怀疑,这里有能证明老王爷已被掉包的证据。
上个月她自越乡返回都城的路途中,调查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便将所有都串联了起来,他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也就是在那时,余宴傻傻地撞了上来。
秦茫利用了他。
“我说是就是,你沐浴完速速出来。”她又丝毫不带解释地直接道。
知道的事情得越多,死得就越快。让余宴知道这些就够了,其余的她一人知晓便可,不至于真的将余宴卷入这场死局。
……
“主君,他眼下在知府府邸。”黑衣人方才已带着异常兴奋的蛊虫在府邸外走了一遭,确定他在那里。
被称作主君者身居高位,戴着仅遮住一侧脸颊的面具,他垂眸望着此刻半跪着的下属,薄唇轻启:“杀。”
为何要犹豫?
在这条路上,他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反正,他已经死过一次了。
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