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岁月静好（1/1）
黄昏时分，红日照云，层林尽染，王平明搬一张小凳坐到门前，摇扇乘凉，乐呵呵地看着自家大徒弟给那些个虎头虎脑的小孩子们做老师。
钟佰穿着门派的练功服，负手走在孩子们之间，不时用手中木棍点拨他们的动作，不时温声提醒。
孩子们扑闪着水汪汪的眼睛，嘴里憋着一口气，小脸圆嘟嘟的，细密的汗水串串滴落，渗透进青石地板中。
如此景象让王平明不由得回忆起了从前，上一批像这样在这个小院子里挥洒汗水的是钟佰他们，再上一批是他自己。
暮色照人红，人影映墙灰，王平明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不免思绪万千，一切仿佛恍若昨日。
他心中一片畅快，高声感叹道:“岁月静好，岁月静好啊……”
王平明喊得很大声，小院里专心练习的孩子们都听见了，纷纷侧目看去。
钟佰自然也听见了，嘴角悄无声息地勾起一抹弧度，但是又很快地压了下去，正色道:“好了大家不要看啦，今天馆主他老人家心情很不错，还有二十分钟，你们也要加油不是吗？”
“嗯!”孩子们齐齐应声，稚嫩的声音穿透院墙，一直到山下辛苦登山的游客都能听见这元气满满的声音。
“哈哈哈哈!”王平明开怀大笑，笑声洪亮，震耳欲聋。
一直到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隐没在山阴之后，钟佰将孩子们一一送离玉壶山以后，走到里屋搬来一张摇椅，坐到师父身边，笑吟吟:“是什么事情让你老这么高兴啊？”
王平明看一眼钟佰，接着摇头唏嘘道:“年纪大了，看到一点点事情就容易触动。刚才看你带着那些孩子的模样，突然就想起来当初带你们的时候练武的日子，真是怀念啊。”
钟佰提醒师父说:“师父，可是我们师兄弟几个出师都才不过两年，哪有你想得那么久远。”
对于钟佰的话，王平明不置可否，他轻笑一声，接着回忆道:“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在城外，那时候的你才到我胸口的位置，小小的一只，说话还怯生生的，都不像个男孩子，哈哈。”
钟佰眉头一挑，忍不住回怼道:“对啊，那时候的师父你明明是个大人，却总喜欢见面就往人家孩子身上摸，村子里的人都以为你是个变态，都拿菜叶扔你呢，我看你这么脏，手脚还不干净，真以为你是个鬼呢。”
“呵呵，哈哈哈哈!”王平明豪迈一笑:“我这不也是为了门派的传承嘛，那时候还年轻，一心想着给自己找个好弟子，也就没管这么多，看见好苗子就想上去摸摸骨。”
接着他得意道:“你看看，我要是不这么干，现在哪能这么悠闲地当个甩手掌柜，等着收钱就行了。”
钟佰揶揄道:“你就乐吧，如果不是村民们比较淳朴，就你那模样，大家不报警把你当变态抓起来就不错了。”
王平明皱眉嗔道:“我说大徒弟呀，到底你是长辈我是长辈，怎么一点面子都不留给师父呢？没大没小的”
钟佰压着嘴角，努力扮做愧疚的样子，装模做样地在椅子上行了一礼，道歉道:“好——对不起师父，都怪弟子多嘴，师父你当年分明就是英姿飒爽神采飞扬，星目剑眉貌比潘安，恍如天神下凡，孩子们都对你一见倾心，姑娘们见到你之后都把嫁妆扔给你……”
“行了行了，”王平明干呕了几下，嫌弃道:“你说得这些也太恶心了，我听了只感觉你在取笑我，能不能把奉承的痕迹减少一点，至少不要这么明显，你的话让我感觉像是吃了一大口莲蓉一样，齁甜，甜得叫人反胃。”
钟佰翻了翻白眼，回复说:“有啊，等我什么时候心情好了再编。”“嘿——你小子，真是没大没小，唉……当年的你多乖呀，叫你往东，你绝不往西，为师提的要求都老老实实地做，有功课都老老实实地练，从来不会跟我唱反调的。”
钟佰瞥一眼师父，吐槽说:“小仟都跟我说了，师父你那种训练要求，往好听的方向说叫做严师严训，往难听的方向叫做PUA，是要被普罗大众声讨的。”
王平明啐道:“嘿!这个老六，从小我就知道他不老实，没想到他还偷偷撬我墙角，我说我的小棉袄们怎么后来一个个都跟我顶嘴，原来是他在背后作梗。”
钟佰伸手过去拍拍王平明的肩膀，笑着说:“事已至此啦，你还能怎么样呢？”
王平明撇撇嘴，嗔道:“气死我了，喝茶喝茶，哼!”
钟佰无声地笑笑，实实在在地躺下来，枕着手臂看向天空。
天空空空如也，没有云，没有星星，没有月亮，有的只是城区投射出来一道道巨大光柱，就像被手电照着的幻灯片幕布，提高了亮度，模糊了内容。
“对了，大徒弟，”王平明放下茶壶，长吁一口肚中热气，转头看向钟佰问道:“这些年，你和老六还有见到他们吗？”
钟佰瞄一眼师父，心里知道他在说谁，淡淡地回道:“没有，我从十岁以后就没见过他们了，就算是爷爷下葬他们也没回来过，不过那又如何呢？这么多年我早就忘记他们的样子了，就算他们是现在站在我面前我也认不出来的。”
“你，或者小仟不想找找他们吗？”
钟佰把脑后的手拿开，头枕到椅子上，自然地偏过去了一点，让人看不清表情。
“找不找得到又有什么所谓，我们现在过得还……好吧确实不怎么样，但是我们也能不那么辛苦地活着，再说了，这不是有师父你嘛，实在不行我们就啃老，啃师父你的老。”
钟佰转头露出一副贱兮兮的笑:“师父你膝下无儿无女，又没有讨老婆，钱财什么的又带不走，不如便宜了我们两兄弟，我来帮你养老好不好。”
“去你的!”王平明一把抄起蒲葵扇扔到钟佰身上，笑骂道:“你小子，刚刚还夸我年轻，身强力壮，现在就盯上我的棺材本了是吧，哪有你这样的，你应该先好声好气地哄骗我，讨好我，然后再小心翼翼地伺候，之后再不经意间提出遗嘱的事情，趁着我老糊涂的时候骗我把钱分给你，哪有你这么直白的!就你这样，想要钱？做梦!”
“嘿嘿，这不是明人不说暗话，我就不喜欢拐弯抹角的，磨磨唧唧。”
王平明伸出一脚踢到钟佰的椅子上，骂道:“滚蛋!你小子赶紧滚回去，别大晚上的待这里搅了我的好心情。”
“噢，那徒弟就先回去了”钟佰起身就要把椅子搬回屋，王平明突然开口阻止说:“等等，你可以走，把椅子留下来，为师要用。”
钟佰看了一眼椅子，笑了笑，走到大门的时候突然回头说:“师父，我说真的，要不然你考虑一下我的养老服务？”
王平明刚躺到摇椅上，听见钟佰这么一说，气不打一处来，拿起蒲葵扇就丢过去，骂道:“去去去，老子宁愿捐出去也不便宜你这老惹我生气的臭小子，哼!”
可是钟佰在说完这句话以后就跑掉了，蒲葵扇撞到门框，又掉了下来。
钟佰回到后山的院子里，打开门一看，一空盘坐在院子里的树下面。
他上身赤裸，裸露的肌肤上油亮油亮的，头顶上还能明显看见蒸腾的水雾。
钟佰好奇，就寻了一张板凳，坐到院子的角落里看着。
一空紧闭双眼，眉头紧蹙，细密的汗珠布满他的脸却不滴落，而是化成一缕缕水雾飘到空中。我的天呐，道长身边的温度到底有多高啊，连汗都蒸发了，怕不是丢张纸上去都要烧起来。
钟佰就这么看着，渐渐也觉得周遭环境越来越热，身上汗流浃背。
不行，我受不了了，再待下去我要热死，还是先去洗澡吧。
钟佰起身离开，进入沐浴间之间睁开金眸最后看了一眼一空，发现他头上的“冥”耀眼得如同太阳一般，美中不足的是，“太阳”有两个，而且看起来相互排斥，互相之间的光芒彼此消融，并不统一。
道长的实力真是太可怕了……
十分钟以后，钟佰洗完澡出来，一空仍在原地坐着，不过温度似乎不那么高了，他的身上沾满了落叶，远远看过去还以为是个草堆。
钟佰走过去，想要从一空身上拿一片树叶，这时一空的眼睛突然睁开，碧绿的光芒从他的双眼暴射而出。
钟佰猝不及防与他对视了一秒，登时感觉脚软身软，差点就要摔倒。
好在一双强有力的手及时提住了钟佰的肩部，这才让他慢慢恢复过来，重新站起来。而钟佰一站稳就嘿嘿笑了几声:“谢谢你了道长，不过你现在可以放手了，我刚洗完澡，你手上又都是汗……”
“啊!”
一空立刻松手，然后双手合十对着钟佰行了一礼，说道:“阿弥陀佛，方才贫道沉溺于探寻大道，没控制好力量，不小心伤到了你，还希望你不要介意。”
钟佰连忙摆手说不介意，并奉承道:“道长你可真厉害，刚才我看你修行，那效果……啧啧啧啧，连汗水都蒸腾起来，院子里边都热了不少，我都不敢呆得太久。”
一空谦逊地回道:“哪里哪里，令那只不过是一些小道而已，这恰恰是贫僧修行不到家的证明，若贫僧修行的很好，那么周围必定不会出现什么异相，正是因为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道行外泄，才会这样子。”
钟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小弟受教了，诶道长，刚才你修炼的时候，我出于好奇，就用妖目看了一眼，我发现你的‘冥’似乎有点问题，你有两个，而且看起来并不怎样和谐。”
“原来那道窥伺的目光是你的……”一空喃喃道。
“道长？”
一空回过神来，展颜一笑:“哦——哈，所以方才贫僧说自己的修行出了问题，不碍事，我已经找到解决的办法了，只是还需要一些时日。”
“哦……真的没问题吗？你需不需要找找你的师门长辈们问一问，我记得最初道长你下山的目的就是出来寻找他们，而我师父又好像跟他们想熟的样子……”
一空不急不缓道:“此事我已经问过王前辈了，他说我的师父们认为现在时机还没到，等时候到了，他们自然会来见我，至于我的问题，顺其自然就好了。”
“原来如此……”钟佰把这些都记住，然后说“那既然道长你已经修炼完了，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先等一等”一空挽留说。
“怎么了？”
“钟兄弟，还请你变成妖怪的样子让贫僧看看……只用褪去上衣就好了。”
“哦，好……”虽然钟佰不知道为什么一空突然要他变身，但是既然道长有所求，他也尽量满足嘛。
钟佰把上衣脱去开始变身，控制了着力道不让骨刺生长得太快，免得又废掉他一条裤子。
一空一直站在一边观察钟佰变身的全过程，等钟佰变完了，他点点头，点评道:“嗯……不错，钟兄弟你现在已经可以很好地控制妖怪的力量了，贫道可以看见你的身体已经想当适应这股力量，以及变身过程了。是不是你现在变身，肌肉、皮肤撕裂，骨骼生长的痛苦已经慢慢减弱了？”
钟佰想了想，发现还真的是这样，最初他变身需要承受的痛苦简直难以忍受，好像千刀万剐一样，而现在就几乎只是身体的某个部位被一刀砍下去一样，相比起来轻松不少。
一空继续道:“你的‘冥’也在慢慢地朝中线的方向靠拢，还记得贫道教过你的吗？”
钟佰点点头，回道:“记得，人的‘冥’就好像一个扇形的表盘，以中线为分割点，指针就像‘冥’的状态，它无论处在最左侧还是最右侧，只要指针越靠近中线，‘冥’能表达的力量也就越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