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人心（1/1）
记忆回到朦胧的小时候。
白芷不是土生土长的秦国人，她来自魏国。
记得那一年大旱，自己和父母逃荒，一路走来，赤地千里，就连树皮和草根，都被饥饿的灾民吃得干干净净！
就连观音土，白芷也曾经在父母绝望的眼神中，吃过了不少……
饥饿，是人最大的敌人。
那时候的白芷，人生中最大的梦想，就是吃一顿饱饭，喝上一碗热汤，再睡一个好觉。
路边上不断有人死去，父母的眼神，从绝望变得麻木，从麻木变成了呆滞。
直到有一天，她醒来的时候，父母不见了。
仅仅五岁的白芷嚎啕大哭，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终于见到了失魂落魄的父亲。
父亲的眼神有些黯然，但是却不知道从何处端来了一碗肉汤。
白芷至今记得那一碗肉汤的味道，鲜美得如同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
“爹，娘呢？”
父亲很久没有说话，只是背过了身看向了天空。过了良久之后，转过身抚摸着白芷的头。
“孩子！爹对不起你……”
从那一天起，白芷就再也没有见过母亲，母亲就好像从世上消失了一样。
但是也就是从那一天起的好几天，白芷终于连续好几天吃到了饱饭，而且，顿顿有肉。
父女相依为命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食物在半个月后，终于再次彻底断绝。
白芷有时候暗中观察发现，父亲曾经怜爱的笑容，总在有时候变得有些阴狠和麻木。
终于到了那一天，她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被草绳狠狠的绑住。
嚎啕大哭的同时，看着到了父亲从门外带来了另外一个高大的男人，那个男人看向自己，舔了舔嘴唇，贪婪得如同看到了食物。
也就是，那一天，白芷从两人的谈话里，知道了什么叫做米肉。
她这才知道饥荒中最可怕的不是饥饿，而是失去了道德感和罪恶感，宁可放弃一切也要活下去的活生生的人。
“孩子！原谅爹……”
那个懦弱的男人低下了头。
白芷却在地面上痉挛起来，不断的干呕，眼泪一滴滴的落下。可是在绳子的束缚下，她根本动弹不得。
最让她感到恐慌的是，前些日子自己吃掉的那些肉，会不会是母亲呢？自己……吃掉了母亲！
白芷只觉得眼前一黑，不敢再想下去。
而就在同时，高大男人在查看过白芷后，突然转身一刀刺入了那个懦弱男人的胸口。
很快，他倒在了血泊之中。
“大家都只是为了活着，别怪我！她还那么小，怎么够吃呢？”
高大男人阴毒的笑着，看着面前抛妻弃子的男人绝望的闭上了双眼。紧接着，他举起了手中的刀，对准了白芷。
“有时候，人活着不如死了好。孩子，别怪我，我也只是想活下去。”
那男人嘴边呢喃着，看着双目失神的白芷，一刀砍了下去。
谁料这个时候，远方一道箭矢瞬间贯穿了他的胸口。
滚烫的鲜血溅了白芷一脸，她却毫无察觉，面无表情。
高大男人倒在了地上。
一名身披战甲，手握大弓的将军走了进来。
他与她，四目相对。
也就是那一天，她知道了这名将军，名为白起。
……
时间一晃而过。
转眼到了如今的长平！
当白起透露出心中的死志后，她第一时间想的也只有以身替死……
这么多年来相依为命，她无数次在睡梦中看着白起苦读兵书，深深叹息。
他。
攻必克，战必胜。
大秦将士，令山东六国闻之色变。
他，是人人惧怕的武安君白起。
可是，每一次的战争，他都尽可能的保护着寻常百姓！
“大秦终有一日，将一统天下，结束这数百年以来的战乱，让天下百姓能够安稳的过上好日子。”
“白芷！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够看到那一天。”
“我希望，像你这样的女孩子，不必再身披战甲，也不需要舞枪弄棒……而是找一个好人家，平平凡凡的过一生。”
“大秦，也不再需要什么武安君，也不需要什么战神！”
这一番话言犹在耳。
白芷突然抱着白起痛哭了起来，眼前的老人鬓角已经有了太多的风霜，可是眼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后悔。
……
四周的景色在不断的变幻。
赢乾再次抬头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回到了武安君府，站在一个凉亭之前。
凉亭之中。
此时，白起正在与人对弈。
相比之前，此刻的他更加苍老，甚至有些衣衫褴褛。唯一不变的是，那一双明亮的眼眸。
而他对手，身穿王袍，气宇轩昂，正襟危坐。不用想也知道，那就是大名鼎鼎的秦昭襄王。
“武安君，六国合纵欲攻我秦国！该如何应对？”
秦昭襄王目光深沉的看向了白起。
白起叹了一口气。
“大王。非白起不愿意挂帅出征……而是，一旦白起挂帅，山东六国之将士，心惊胆战之下，必然死战，必然拼命。到时候无论胜败，我大秦必将损失惨重！”
“如今，唯有一计！我白起当以死谢天下，告慰长平四十万余的亡灵。”
“如此，可解山东六国之怨恨！若我不在，他们必然土崩瓦解。”
说完这些话，白起闭上了眼睛。
秦昭襄王深深看了一眼白起，半晌不言，突然起身微微一拜。
“大秦，对不起先生！”
“昔日商君入秦，最终落得个五马分尸的下场！张子入秦，也只能悲乎离去，徒留叹息。”
“而如今，为大秦之基业，孤也只能敢请武安君赴死！望武安君勿怪！”
说完这些话，秦昭襄王转身离开了凉亭，只留下了白起站在原地。
赢乾深深看了一眼白起。
说起来，面前的老人确实值得让人敬佩！可是，他的付出最终值得吗？
秦国，终究在一统天下后，二世而亡！
他心心念念的天下子民，也并没有享受到一统天下带来的安宁，而是再度陷入战火。
罢了！不想了。
一直看到这里，赢乾仍旧不知道，为什么白起要让自己亲眼见证这些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