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疼吗？（1/1）

马车内熏着浓梅香，掐的初冬第一茬腊梅，入丁香，龙涎香，鲜薄荷，鲜牡丹，西湖龙井，金粉一起研磨而成，一小瓶百两黄金，这是楚墨泫最喜的香。

此刻，楚墨泫闻着淡雅幽幽的梅香，嘴角勾起冷嘲，如今的他配吗？

浑身散发恶臭，只会侮辱此香，让梅香也臭气熏天。

凌澈神色有异，他咳道：“快要到皇宫了，我去外面看着点，防止不长眼的东西拦马车。”

他掀起厚重黄帘，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冷冽沁人，下意识抬起手臂，闻了身上的锦衣，回去得扔掉。这点臭味他已受不住，而太子殿下，却被此等折磨，生生折磨七日，生不如死啊。

马车内，叶有熹轻声道：“哥哥，我已经派人回江南，让外公去请神医钱几来为你治伤。”

前世，她六神无主，去哀求爹爹，皇帝，大皇子派御医来为哥哥治病。

御医确实也来了，可一方面他们医术不行，另外一方面他们审时度势，不敢尽心为哥哥治病，造成哥哥身子恶化，差点真的残疾。

幸好外公听到哥哥出牢狱，送来神医，经过一年的治疗，哥哥才能下地走路，凭借他自己的康健活动，勉强丢掉拐杖，缓慢行走。

这世，她不能再耽搁救治哥哥的好时机，已经快马加鞭去给外公报信，顺便让外公给予万万两黄金，用于在冷宫里打点。

前世她因为慌乱犯的错，这次她都会规避。

“哥哥，我打着你的名号，问外公要了万万两黄金，并且还对外公说，以后还会问他要银子。外公最疼爱你，必会答应。我们有了这些银两，在冷宫必能安稳度过。”

我们？

楚墨泫抬起眼眸，望向眼前幼嫩的少女，眼眶微红，她小小年纪，锦衣玉食，却要陪他一起进冷宫吗？

叶有熹，她的父亲是丞相叶竹寒，她的外公是天下首富风云深，她的母亲是最有才华的女子，吟诗作对，打理生意均被千万人称赞，她的干爹是卫国大将军凌穆。

她是叶家，风家，凌家最心尖的人。

她出生那天，五彩祥云，凤凰啼鸣，甚至民间流传得叶有熹者，得天下。

就连楚帝楚溟也对她宠爱有加，有求必应。

这样身份尊贵的女子，却要陪他在冷宫。

叶有熹拿起锦帕，撩开他脏乱不堪的发丝，为他擦拭脸颊，很快楚墨泫显露真容，绝艳天下，异常美貌。

一双黑瞳幽暗冷漠，似万年寒潭，引人坠落。

她的手微微颤抖，不管是前世，还是重生后，再次看到哥哥，她依旧悸动不已，她爱慕哥哥，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只是这世，她再也不会以哥哥救命恩人的身份自居，而让哥哥娶自己。

这世，她希望哥哥有权有爱有子女，享受人世间最普通平凡的幸福。

楚墨泫察觉她颤抖的手指，以为她是嫌弃自己，他抿唇偏过头，不再接触她。

叶有熹没被他冷漠的模样吓到，她跪在他身后，拿起梳子，小心翼翼为他梳理乱糟糟的长发，他略微挣扎，依旧是不愿她碰触自己。

“哥哥，这次回皇宫，定会有人来找你麻烦，你也不想让歹人快活吧？”

楚墨泫背僵硬，他低头，不再动。

叶有熹不厌其烦为他梳理枯草般的长发，为他抹上梅子油，没多久长发挽起，玉面尊贵，绝美滔天。

“哥哥，我要给你换衣裳。”叶有熹脸红道。

衣裳肯定是要换的， 前世，她不知给哥哥打理容貌和衣裳，被宫里人瞧去，他们侮辱嘲笑哥哥，说他是世间最肮脏狼狈的人。

这世，无论如何，她也要堵住那些人的嘴。

“我知道哥哥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哥哥是大气度的人，可是我不忍别人以可怜的眼神看哥哥，哥哥现在有我照顾，一点也不可怜。”

叶有熹贴耳，温柔甜香，身上独有的清香，似有似无灌在楚墨泫鼻子，他柔软无力的身躯，逐渐变的坚硬。

“哥哥，不说话，是同意了？”

叶有熹耳朵尖红透，颤抖着手为他解开薄薄的衣裳，手指所碰触之处，男子轻颤不已。

他的手使不上力气，无法攥手控制自己情绪，唯有闭上双眸，不敢看眼前这个大胆又温柔的妹妹。

叶有熹见他闭上双眸，她才肆无忌惮打量他，此时的哥哥柔弱不能自理，谁能想到，他以后会成为让周边所有国闻风丧胆的暴君，谁能想到他以这幅残躯，将所有侮辱他的人斩杀。

她的哥哥受了太多苦，心性才会大变。曾经的哥哥，是皇帝姨夫最宠爱的儿子，他有世间最美的娘亲，他的外公是天下首富，他跟随卫国大将军打仗，一入战场便展露天赋，但凡他带领的士兵皆在他的调教下成为勇士，他有全天下最多的拥护者，他是人人敬仰的大英雄，他是公认的未来楚国帝王。

却遭此劫难，他的人生从此跌入深渊。

他的母妃惨死，他的婢女太监为保命远离他，他的好友为与他划清界限，拿着他在战场上杀敌的英雄事迹颠倒黑白说他残暴血腥，他的太傅转头成为大皇子的太傅，他最尊敬，最疼爱他的父皇，嫌他如草履。

他的所有美好，所有爱，所有善良都在他被挑断手筋脚筋那一刻，荡然无存。

思及，叶有熹对他的疼爱，愈加强烈。

她褪去他上衣，苍白羸弱的身体，遍布鞭痕。

他自小习武，肌肉发达，胸肌腹肌全部饱满，如今，只留下残躯。

她伸开手指，抚上那一道道鞭痕，想要失声痛哭，哥哥什么都没做错，哥哥没有造反，他不要命的冲锋杀敌，他和士兵同吃同住从来不搞特殊，他是保家卫国的战神，他为天下的老百姓离开舒适京城，离开他的母妃，在他母妃惨死后宫，他也来不及看她最后一眼，这么好的大英雄，却被他敬爱的父皇，他守护的百姓所抛弃。

“哥哥，疼吗？”叶有熹泣不成声。

楚墨泫怔住，全部的感官凝聚在她手指掠过的地方，胸腔不自控颤动。

他摇头。

与断手断脚的疼相比，这点疼不算什么。

与失去母妃的疼，被父皇抛弃的疼相比，断手断脚又怎能叫疼？

只是，不想让妹妹看到他这幅残躯。

他太过不堪。

妹妹，不要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