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向茫茫旷野中奔去（1/1）

清水镇比往日繁华，人来人往，商铺也多了起来。

两人分工明确，予安置住处，相柳去买吃的。

相柳鬼使神差地走到了石先生说书的大树旁，在小茶馆里拿了杯茶喝，静静地听着石先生讲故事。

“话说无量之神游历人间，在横尸遍野的战场上捡到了一个男子，这男子已被万箭穿心没了生息，无量之神施法将他救活。”石先生拿着折扇比划着树中间那块正在发光的石头，石头上出现一男一女两个小人。

“石先生，无量之神居然有起死回生的能力？”木椅子上一个满面络腮胡的男人对此感到惊奇。

“那无量之神是怎么把他救活的呢？”一个挽着发髻的妇女正嗑着瓜子发问。

“大家别急，无量之神于万物灵气汇聚处生长，有一双琉璃目可视世间万物；有一颗七窍玲珑心至纯至善。”石先生对着正在沸腾的众人，接着又说道“世间万物皆有法度，违背现有的法度是需要代价的。”

“无量之神救人也需要代价吗？”众人表示一脸不解。

“生死之事乃天道所决定，要让已经死去的人活过来是逆天而行。无量之神以自己的琉璃目进行交换，换那男子恢复生机。”

随着石先生的话语，看到石头正中出现一个女子，三步一叩首，跪过三千台阶，以自己双目和太山君作为交换，让那男子活过来。

竹帘之下，只看得见相柳抿着茶的薄唇，脸上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想起初见予的时候，她眼上蒙着布条，说自己不是生来就失明的，她走向自己的每一步都让人感到有一股柔和而强大的力量，如沐春风。

相柳转身拂袖而去，桌上只有一杯早已凉透的茶。

他看见间百宝铺，铺子旁边挂着一块木质牌匾，上面写着“宝物售卖，全凭心情，全看有缘与否”

五方镜缺失的记忆，也许能够在狌狌镜中找到。相柳走到店里，店内清一色的木质摆设，一张小小的檀木架子上摆着以狌狌惊魂制成的狌狌镜，能记录过去发生的事情。

他伸出修长干净的手准备触摸狌狌镜，在指尖准备碰到黄铜色的镜面霎那间，镜子闪耀着一阵白光，上面出现了相柳想看到的画面。

他在狌狌镜中看到，予双手合十跪地祈祷，提着一尘不染的裙摆跪拜三千台阶，三步一叩首，光洁的额头乌青了一小片地方，拖着颤抖的双腿跪拜在太山君神庙座前。

他眼眸骤然紧缩，无尚的神明向生死低头，以琉璃目换自己重生；她于空明雪山上系满一百零八道经幡，道道都写满了愿相柳平安顺遂、无忧无妄。

九命相柳，上济倾国难，下陷情人蛊。他被凡尘俗事禁锢，也曾四面楚歌，也颓然醉酒千杯盏……如今，却有一人穿越生死轮回，将往事揉碎在掌心，留给他一片温柔与赤忱。

“小伙子，我看这镜子与你有缘，便送给你了。”一旁的掌柜对着相柳说道，十分慷慨地把狌狌镜递到了他的手中。

相柳将狌狌镜收进胸前的衣物中，走出门口，只留下一个浑身散发着淡淡冷漠气息的背影。

百宝铺旁边的屏风走出一个左手没有无名指的男人、右手没有无名指的女人，地上还有一个矮小的小孩发出一阵狰狞的笑声。

“我在狌狌镜上，加了点东西，只要跟着这个人走，一定能找到无量。”左手没有无名指的男人恶狠狠地说着，用右手不断摸着自己的下巴。

院落里，玉兰树枝繁叶茂，在地上垂落大片阴翳。拥簇的玉兰花随风而动，摇摇欲坠，予正在荡着秋千两只笔直修长的腿一来一回地晃着，白色玉兰花盘旋着飘到她的头发上。

他的眼神里簇拥着小小的火苗，正目光灼灼地注视着予的身影，仿佛要将她烫出个洞来。

“饿吗？”相柳的语气明显得温柔了不少。

“嘘，有脏东西。”予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及其难闻的腥臭味，那股味道来自相柳的胸前，她双手扒开他的衣服掏出了狌狌镜，使了个法术，相柳发现那块狌狌镜上面附着着又紫又黑的雾气，臭得很。

予五指作拈花状拢起，将雾气都净化了，狌狌镜变回了原本的铜黄色。

“有人跟……？”相柳看着予把狌狌镜又塞回了自己的衣服里，话还没说完，就被予拉着往后山跑去。

相柳盯着两人拉着手的地方，内心的柔软被触动了，旋即想到正在被跟踪，又将予牵到自己身后拉着她跑。

“啊哈哈哈……”山林林顷刻间变得天旋地转，传来一股刺耳而狰狞的笑声。

“你们跑不掉了，乖乖束手就擒吧。”左手没有无名指的男伥鬼带着其余两人从一棵大树后面走出来。

“我能抓到你一次，就能抓到你第二次，乖乖交出琉璃目，饶你不死。”矮小如孩童般的侏儒，口出恶语。

“无量，你也不想再别我们烹食吧，哈哈哈……”右手没有无名指的女伥鬼伸出舌头舔了舔，在挑衅着她和相柳。

予单手背在身后，掐了一个结界，白色的结界将众人包裹着，外面进不来里面，里面的人也不能轻易出去，就算有打斗也不会伤及无辜。

相柳伸出右手，掌心闪耀着紫色的光芒，出现两把由虺蛇缠绕的双刀，上面泛着闪电。他偏过头，对身后的予交代着，让她去找个地方躲好。

“找死。”相柳双手持着弯刀身形如电，动作迅疾地闪到男女伥鬼背后，十分干净利落地解决了他们。

相柳一回头，发现四处弥漫着浓厚的烟雾，烟雾中有一个又一个关于予的情景，他看到小小的予被众生厚爱，簇拥着登上了族长之位。

但他一转眼，发现小小的予脸上脏兮兮的，穿着破烂的衣裳被关在铁笼里，笼子里还拴着一只凶猛的老虎。

他用刀劈开厚重的雾气，迎面而来的是，予被他们放在一张桌子上，将她的双目剜出，又将她的四肢一一砍下放进大锅里煮，周围都是欢笑声，他只觉得这群人阴森恐怖，卑劣到要对一个尚在年幼的神生出烹食之心。

“别过来！”予脑子里都是幼时曾被伥鬼和迷蛛烹食得画面，胃里涌上一股酸味直冲喉间。她伸出右手，五指闪过一道白光瞬间驱散所有雾气，迷蛛的身影也无处遁形。

一道道清脆的鞭子落在相柳身上，他毫无疼痛感，他定睛一看发现自己可以看见迷蛛，他握紧手中的刀，脚尖在地上使力一点，身子飞跃而起，凌空朝树上扑去，将那棵树从中间劈开。

“相柳小心。”她看着相柳快要被迷蛛的鞭子打到，飞过去挡在他身前，被打了好几鞭，背部瞬间血肉模糊。

“嘶——”予深吸一口气，踉跄地扶着树干，抽出藏在腰间的赤色弓箭，向结界的中央射出无数根像凤凰羽毛的箭，一支支箭从天而降，迷蛛不可避免地死在了箭雨下。

“你没事就好。”予看着搀扶着自己的相柳毫发无损，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相柳看着眼前为了帮自己挡鞭子皮开肉绽的予，心底生出一股酸楚感。她不知道鞭子对身为妖的他没用，她只怕他受伤。

相柳思索片刻朝予张开手，予一脸狐疑地盯着他。

“自己上来。”相柳看着额头渗着细汗予，又靠近了她一点。

予恍然大悟般跳到了相柳身上，双手攀着他的脖子，腿直直地伸着。

“你是想掉下来吗？”一道清冷又略带些许戏谑的声音在她头顶上响起。予又怕自己从他身上掉下来，双腿紧紧夹住他劲瘦的腰间。

相柳双手托住予的大腿，绷直了身体，让自己离那两团柔软的团远点，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但心砰砰跳个不停，耳朵像天边的晚霞红透了。

“相柳，你的心跳得好快，就像鼓乐大作。”予依偎在他的胸口，他胸膛里的心跳声有节奏地跳动着，她的心也一齐雀跃着，像音声相和的乐曲。

“别说话。”万籁俱寂间，相柳也听到了她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地撩拨着他。

“哦。”予撇了撇嘴，仰头望去，相柳脸红了，一路红到了耳朵那，好像那天她锅里熟透的蕃茄。

相柳像抱着小孩子一样抱着后背受伤的予，向山林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