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叔父被杀（1/1）

三天后，凌枫一早起来，本想让浦管家送他去买船票的，但是家门外却有人过来报信，说是凌冠宇出事了。

送信来的人是凌冠宇在部队里的副将，他神色凝重地走进了凌家大院，与刚要出门的凌枫撞了个正着。

“凌少爷，我是凌部长的副将刘毅，那天在公演现场我们见过面的。”

“刘副将，我记得你，这么早到访，是我三叔有什么传话吗？”

“凌少爷，凌部长他......他出事了！”

“出事了？我三叔怎么了？”

“他昨天夜里被日本人暗杀了，就在他的公寓里......”刘副将哽咽了。

“什么？你说什么？”凌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睛直瞪着刘毅。

“是的，留守的士兵也是今天清晨才发现的，现在他被送去法医处了，还望凌家上下能节哀顺变。”说完，刘毅便递给他一封“报丧信”，并且深深地鞠了一躬。

凌枫只觉得两腿一软，差点就要倒在了地上，在一旁的浦管家连忙搀扶着他说：“大少爷，大少爷！”

刘毅继续说道：“凌部长一生爱国，为了这次公演的事，也是奔波了很久，想不到让日本人盯上了，凌少爷，你也要小心，现在是非常时期，日本的特务分子无处不在，请多保重。”

看着刘毅远去的背影，凌枫良久说不出话来，凌冠宇的音容笑貌浮现在他的眼前，还有前几天他在公演现场做的“抗日宣讲”，犹在耳边。想不到，这一别就是永远，该死的日本鬼子，老子跟他们不共戴天！

浦管家皱着眉头说道：“大少爷，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啊？还去买船票吗？”

“不，我不走了，我要留在香山，我要留下来抗日，为我三叔、为我爷爷报仇！”凌枫恶狠狠地说道。

“那大少奶奶怎么办啊？她……”

“我去跟她说，我想家乐会谅解我的。浦管家，你快去通知我大爹、大娘他们，三叔突然走了，他们一定会很难过的。”

“好，我这就去。”

浦管家匆匆离去，逐一通知了凌家的各房亲眷，对于凌冠宇的离世，他们无一不悲痛万分。而凌景松作为他的亲哥哥，自然是最伤心的那一个，于是亲自操办了他的身后事。

凌枫回到寝室内，薛家乐看他像丢了七魂六魄一样，整个人都蔫了，便急切地问道：“凌枫，发生什么事？你的脸色很难看啊！”

“三叔被谋杀了！日本人干的！”

“什么？怎么会这样？”薛家乐吃惊地看着他。

凌枫扶着她坐了下来，缓缓地说道：“家乐，对不起，我本来想尽快陪你回香港的，但是……”

薛家乐深吸了一口气说：“我都懂，凌枫，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我们理应留下来帮爹娘处理后事的，我不怪你。”

“家乐，谢谢你能理解我，国仇家恨让我不能一走了之啊，我答应你，等抓到刺杀三叔的凶手后，我一定陪你回去，好吗？”

“好，不急，我都听你的。”

看着凌枫愁容满面的样子，薛家乐心里难受极了。她本以为这次回香山只是一次普通的探亲，以为可以尽快回到香港，回到自己熟悉的家乡，但是凌家接二连三的死讯就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作为凌枫的新婚妻子，当初她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愿意追随他到四处闯荡，可是生活往往是残酷的，在现实面前，自己也会有委屈和无奈的时候。一想到归家之日变得遥遥无期，薛家乐就再也开心不起来了。

在1940年前后，日本占领了广州以及外围的一些地区，广东省政府改组撤到韶关，当时国民革命军第十二集团军退守粤北山地一带，与日军对峙。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双方均处于休整布防状态，没有大的接触。

直至1939年12月，日军企图扩大外围并打通粤汉铁路，向粤北发动了大规模的进攻。当时，日本侵略军为了攻占当时的广东省战时政府驻地韶关，打通粤汉铁路，分别于1939年12月、1940年5月、1944年11月发动了三次大规模的向粤北进攻的战役。前两次以中国军队的胜利告终，直到1944年11月第三次粤北战役，日本侵略军集合两万余兵力，打通了粤汉铁路，并于1945年初攻占韶关。在那几年间，整个广东地区都处于高度的战争战备状态中，大部分的民众都人心惶惶，各种商业场所也都被迫停业。

在处理完凌冠宇丧事后，凌枫便与香山当地的抗日积极分子暗地里举行了多次爱国宣讲活动，他所写的宣传稿铿锵有力，也得到了很多民众的支持。可惜当时的国民军仍然没能抓住杀害凌冠宇的凶手，凌家也只能暂时把这笔血账统一记到所有日本鬼子的头上，期盼着有终一天可以一起算清。

转眼便过了六个月，薛家乐的肚子也渐渐地大了起来，行动起来也就极其不便了。凌枫依然忙碌于各种抗日宣传活动，只有到了夜里才有时间陪陪她。时间长了，她在大宅子里也就跟赵芷若熟络了起来，时不时也会串个门，问声好，两人相处得也融洽了不少。

赵芷若膝下无儿，只有一个女儿凌婷婷，多年前也嫁给了香山的一户好人家，平时她会时不时回来看看老母亲。自从凌枫和薛家乐住进大宅子后，她也时不时过来探望一下这位侄媳妇。

这天，她拎着一盒上好的点心来到了西厢房内，笑盈盈地对薛家乐说：“家乐，我又来看你了，今天小毛头还乖吗？”

薛家乐也挺喜欢这个堂姑的，虽然比凌枫年长十岁，但是为人热情爽朗，也幽默风趣。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幸亏有她，否则自己更是度日如年了。

薛家乐笑着说：“堂姑来了，快请坐，我去沏茶，小宝今天又踢我肚子了，用力得很！”

薛婷婷也笑着坐了下来，说道：“那证明是个活泼的胖小子啊，家乐，你跟凌枫都聪明伶俐，你们生的孩子啊，肯定也是个帅小子！”

“堂姑，还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呢，不过我都喜欢，来，喝点茶。”薛家乐端起一杯茶轻轻地放在了凌婷婷面前。

“家乐，这可是凌家的长孙啊，我们都盼着呢，你可要好好保重身体。最近凌枫怎么样？他怎么都不回家陪陪你啊？这小子，就知道抗日去了！”凌婷婷抿着嘴说道。

薛家乐勉强地笑了一下，说：“堂姑，凌枫是爱国青年，我也支持他，而且他还是一个编剧，最近他都在香山剧团工作呢，看他能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我也替他开心。”

凌婷婷说：“凌枫能娶到你，真的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不过啊，这女人不能太苦了自己，就像我娘一样，一辈子凄苦，过得很孤独呢，该撒娇的时候还是得撒娇，对自己好一点。”

“好的，堂姑，我听你的。”

凌婷婷的话，就像一把刀子一样，温柔地刺向了薛家乐心里最脆弱的地方，让她有种欲哭无泪的悲凉。此时，她想起了远在香港的母亲，母亲不就是像赵芷若一样吗？嫁给了一个多妻妾的男人，并且膝下无儿，一辈子得不到夫君的珍重。如果自己这次不能诞下男婴，那未来的自己，就有可能像母亲和赵芷若一样，一辈子过得凄凉。薛家乐心中的思乡之情，以及对婚姻生活的彷徨不安之感油然而生，此刻的她丝毫都感觉不到快为人母的兴奋与喜悦。

而此时的凌枫正在香山剧团里跟团长任素名和粤剧名角白松清讨论着新的剧本《昨夜雨疏风骤》，他们正准备给前线的抗日战士们送上一场慰问演出。

任素名说道：“凌枫，宋代才女李清照这个题材固然是好，她也是爱国的女中豪杰，但是这个剧本的情节是否过于悲伤了些？”

白松清却说：“我觉得挺好的，既写出了她对丈夫的思念之情，又把女儿家的那种可爱的小性子描述到位了，尤其是这几句，你看，‘树上的知了，别再吵闹，莫问知否知否，知音何处有？’既形象生动，又不乏俏皮可爱。”

凌枫笑着点了点头说：“松清姐说对了，其实我们这次慰问演出，就是想给战士们带来一些心灵慰籍的，他们很多都离家许久了，既想念亲人、爱人、朋友，心里也有许多苦闷。我希望通过这些略带俏皮的忧伤情节，让他们有更多的共鸣。把所有的力量拧成一股绳，把所有的快乐和悲伤分一半，一起努力，争取早日获得抗战的胜利。”

“也有道理，那就这么定了吧，凌枫，你把剧本再完善一下，我们尽快排练起来。”任素名点头说道。

“好的，我在剧本里，还加入了一些唱段，这个部分最好由松清姐来亲自演唱，你的声音清澈细腻，最适合不过了。”凌枫转身说道。

“好的，没问题，这个部分交给我。”白松清淡定地说道。

这时，凌晨曦来到了剧团里，他三天两头往这里跑，嘴上打着来探班的名义，实则是来“偷师”的。任素名和白松清也很喜欢这个年轻帅气的小伙子，还常常开玩笑地建议凌枫让他到剧团里学唱戏呢！

“晨曦来啦！”任素名朝他笑了笑。

“素名姐，你们又在讨论剧本啊？这次是关于什么主题啊？”凌晨曦也笑着问道。

在几个兄弟中，凌晨曦跟凌枫长得最像，无论是从样貌上，还是性格上，都极为相似。他原本要去广州念大学的，后来因为日军占领了广州，无奈之下只能待在家里自学一些书籍。他从小也对古典文学和戏剧有着浓厚的兴趣，自从凌枫回到香山后，他也常常参与一些剧本的创作。

“这次是关于李清照的主题，你哥在里面，你要不去跟他讨论一下？”任素名回答道。

“好的，我去问问。”

凌枫正在埋头修改着剧本，他工作的时候有个坏习惯，就是用洋酒来冲咖啡，这样虽然可以提神，但是既伤胃又伤肝，薛家乐也常常叮嘱他要改掉这个坏习惯，可惜他每次都是开个玩笑就搪塞过去了。

“哥，你怎么又用酒冲咖啡了？嫂子都跟你说了好几次了！”凌晨曦一看，也皱起了眉头来。

只见凌枫抬头笑了笑说：“没事的，我好着呢，你是不知道，这伏特加冲咖啡，味道一流，你要不要也来一口？”说完，便装模作样地把咖啡杯递给了凌晨曦。

凌晨曦用手捂住了口鼻，故作远离状，说道：“呃，这味道奇奇怪怪的，我才不喝呢。”

“是你不懂享受而已，没有它，我可写不出好剧本来！”

“哥，你们这次在写什么题材的剧本啊？给我说说呗！”凌晨曦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他平日里最喜欢听哥哥“讲课”了。

“这次写的是李清照的爱情故事，她可是宋代的大才女啊，可惜啊，一生漂泊不已，也是可怜可叹！”

“李清照？我可喜欢她的诗词了，婉约派词人的杰出代表，如果她生活在现代的话，估计也是一个很浪漫很有趣的人。”

“是啊，这样的女子，世间少有，家世、才情、样貌俱佳，你最喜欢她的哪一首词啊？”

“我吗？让我想想，我喜欢她的那首《如梦令》，就是那个，‘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 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凌晨曦摇头晃脑地念叨着。

凌枫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笑着说：“我正在以这首词为素材，创作剧本呢！”

“真的？哥，那我们是兄弟心有灵犀啊，快跟我说说，都写什么了？”

兄弟二人，兴奋地讨论起剧本来，直到傍晚才离开剧团。离别时，凌枫还答应凌晨曦，等自己回到香港后，把南海十三郎送给自己的三本读书笔记寄回来，让他作为学习的参考材料。当天夜里，凌晨曦高兴极了，想象着以后自己能像哥哥一样，成为有名的编剧家。

凌枫的另外两位弟弟凌文山和凌兴国虽然年纪尚幼，但是在他和凌晨曦的影响下，也慢慢地开始了解粤剧文化，而陈洁芳也时常在家中教他们唱唱小曲。在乱世之下，尽管没有学堂的正规教育，但是凌家的四兄弟也在不断地学习和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