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1/1）

看着平日里和蔼可亲的赵叔突然这么严肃，就算再少年心性，此刻柳漠心情也是十分沉重。

在这个生活了十二年的黎阳镇，虽说自己没有得到赵叔的衣钵传承，自己却是赵叔和山上镇上那么多长辈给拉扯大的。

出生便无父无母的柳漠从小就是吃百家饭长大，虽然有些人对他态度很冷漠，实际上大家都对他很好。

赵叔给自己普及境界和天下疆域等知识，让自己对比领会各种武功秘籍，教自己读万卷书，每日临摹名家著作来修身养性。

虽没有亲身传授武艺，却无时无刻不在锻造柳漠的体能，智识，韧性和魂魄，这种直指修炼根祉的磨砺，是柳漠所不清楚的，但却是他真正需要的。

此外，二师父明宇身为儒家学士，自身便有谈吐不凡的气象，也让柳漠看到了身为儒家学子的心高气傲，是那种“举世皆为棋，我为执子者”的胸有成竹，是“当仁不让于师”的大义凛然。而这也注定会会使柳漠对儒家留下独特的印象和感觉。

最为隐蔽的一点是，柳漠不知道自己每天钻研的是什么功法，只当做是江湖中的不入流招式，也不知道每天都会有前辈在用隐晦的方法教给他真谛奥义所在。

随着年龄不断增加，他似乎察觉到了身边众人的异于常人，却又说不清道不明，雾里看花花犹在雾里，水中见月月不在水中。

如潮水般的回忆开始冲击起柳漠的大脑，他想起了一起在青云楼大快朵颐的胖子张撼月，想起了帮自己做木剑鞘的灵儿姑娘，想起了救自己于水间的铁匠庞培庞爷爷，想起了教自己学会喝酒和作诗的铁匠铺账房先生王灭，甚至是看上去很傻的顾大傻子顾仇……

即将远去的少年再也忍受不了回忆的攻击，在莫名的伤感下流出了眼泪。只是片刻，柳漠便把眼泪抹去。问道：“我们还会再见的吧？”赵空回答道：“会的，我期待你到达涤魂境归来的那天。”

柳漠正色道：“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远行千里必回，回定将日月加身。”

“起来吧，男儿不展风云志，空负天生八尺躯。你要经历的东西注定要经历，世界是否真的如你在书中看到的那样，是否真的和你脑中所想的那样，你要看看才知道。”

“你父亲留下的书信你仔细，那事关你未来的道路该怎么走。我会安排李福送你到龙泉处，那里是九鸣山与外界的交界处，不过只能保证你到宋朝境内，剩下的就看你的造化了。”

“我不想说些煽情的话，但并非没有感情。只是，雏鹰需要飞翔，伏龙需要抬头。改写历史的宿命，也该在岁月的回响中启航了。”

柳漠开始收拾起自己的那些东西，一把自己命名凡云的长剑，一盒子银针，一叠书籍，一套文房四宝，一个赵叔给的银色宝匣。当然还有藏在左手腕天轮印里边的各种琐碎物件。

拜别赵空之后，柳漠独自一人来到九鸣山一处悬崖边，终于在十二年后接触到自己父亲的遗言。风声不安地颤栗着，似乎吹得云遮住了太阳，炽阳已无踪迹，柳漠终于打开了那封信，只是信中另有一信封。

“漠儿，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已经十二年之后了，至于为什么要选择十二之数，我想你已经明白了，今年是你的本命年，世人皆以为本命年是时运不济之时，其实这没有错，却也不完全对。盈虚十二有数，我与你母亲先前为你卜过一卦，料定你今年必有劫难，只是渡劫之后，便有鸾凤来仪，龙御九霄之象。你知晓便可。

此外，在离开你赵叔之后，你可以带着这份信中信去大宋王朝国都汴京城去寻当朝宰相柳权，也就是你的亲伯父，我确信十二年后他还是这个职位。一定要到柳府祠堂认祖归宗，切记不管你经历到什么，一定要先忍着，接受柳府的安排，就当作是微微风雨对战士的磨砺。

如果你足够强大的话，我希望你能做大宋王朝一年的三军统帅，就当作完成我的遗志，可以吗？正事到此为止。漠儿，是不是想过你母亲什么样子啊。你母亲叫作白轻语，她是一个温柔体贴，端庄大方的人。

“窈窕芳影立风，翩跹彩蝶惊容。我总感觉，你母亲并未离去，她只是以另一种方式存在着。也希望你能找到你的心之所属。此后，你要独自漂泊在江湖之中，要始终记得对任何人不能全信，今天以后包括你的赵叔。我言尽于此，往后余生，你好自为之。”

独留下一人沉默，只是少年飘忽的眼神开始变得坚毅。放心吧父亲，我会像对待生命一样对待这封信的，孩儿定不负所托。无声之中，少年又回到了黎阳镇上，寻李福准备黯然离去。

“逍遥天地酒杯宽，往来谁失意。纵横九州方梦醒，弯弓射天狼。且行且看，茫茫迢迢路，行则将至。”铁匠铺的账房先生在小镇口吟起了诗。

“王灭大哥，如今怎会在这里？”

“呦，臭小子，连称呼都变了，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们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吧。走，王大哥带你去青云楼喝酒去。”说着王仇就将手臂搭在柳漠的肩膀之上。

柳漠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跟王仇走去。直到看见一个古色古香的竹楼，门口招牌用行书写着“青云楼”三个大字，门口还另有一副对联，内容是“客来客去日日，花开花落年年。”

看着这个自己有点钱就回来的地方，柳漠心湖又泛起了涟漪。和王仇一起跨步而入，柳漠不由得湿润了眼眶，“张叔，李叔，王嫂，池昊师兄，二师父，胖子，灵儿，你们……原来，大家都在啊。”

“大家伙都放开了吃啊，今天王掌柜的请客。柳漠你小子过来，不醉不休。怎么样，黎阳镇三百户人家来了半数，够义气吧。哈哈。”

九鸣山黎阳镇，十二年的风风雨雨，十二年的点点滴滴，可谓是柳漠的家乡般的存在。每一个居民，每一个熟悉的面孔，都是家人一般的存在。参天之木，必有其根。怀山之水，必有其源。柳漠的根源，就是这九鸣山小小的黎阳镇。

不知谁说了一句：“一岁一礼，一寸一欢喜。”随后众人同声道：“旦逢良辰，顺颂时宜。”

柳漠向众人作揖行礼，道：“躬逢胜饯，此生无憾矣。”随后拿起酒杯，“这第一杯酒，敬养我教我的两位师傅。”随后一饮而尽。“第二杯酒，敬在座的各位父老乡亲们。” “第三杯酒，敬我的朋友胖子，灵儿姑娘。”随后就是一段吃饭喝酒的快乐时光。

不知不觉间天已经完全黑了，那不是因为到了晚上，而是一层层的黑云遮住了天上的太阳。

黑云压城城欲摧，不过如此。柳漠看向九鸣山顶开天峰，最近搬上去的雷击木似乎形成了某种阵法之类的东西，在这种情况下发出蓝白色的闪光。而开天峰的七座房子，似乎与天上北斗遥相呼应，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柳漠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天象不凡必定不同寻常。

俯首黎阳镇，各家各户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早在黑云出现之前，庞绍就放下了锤子，抬头望天，微蹙眉头。完成手上最后那把剑的制作，只是一晃身就来到了开天峰之上。庞绍与赵空并无多言，两人望天沉默良久。

“九阳九阴汇聚之处，又是天初时盘古开天辟地斧之所在，早就知道瞒不了太久的。”

“目前我以九阳九阴雷煞之术启动了这北斗七星扶摇阵，再加上黎阳镇周天一百零八将。胜负尚未可知，不过敢来此地，还是要付出些代价的。”

“龙泉如何？”

“龙泉的事情只有你我两人知道，并无大碍。”

转观黎阳镇，原本热闹的街道家家户户皆闭门不出。而在围绕黎阳镇的四周，各处都分布着人马。

气氛的诡异之中到处都透露着压抑，黑云渐密，若隐若现有乌鸦鸣叫的声音。

李福终于找到了正在发呆的柳漠，“柳漠，现在是真的该走了。晚了也许就来不及了，上马。”

柳漠没有迟疑，一跃而上，随后跟着李福朝龙泉那边赶去。马儿神骏，不多时已到达龙泉附近，天边传来一声熟悉的鸣叫声。

“青焰，这次我真的该走了，不过我还会来找你的，到时候你一定要做个方圆千里的霸主啊。”青焰通灵，虽境界不足尚不能言，却万事皆明。回应柳漠的只有一声悲鸣。

李福带着柳漠跳进龙泉之下，下面竟别有洞天。如同龙宫所在，珊瑚遍布，云雾缭绕，脚下是石板长廊，复行数十步，竟见一蛟龙，浑身晶莹，深蓝色的鳞片阴森可怖。

只见李福念了些什么晦涩的言语，蛟龙身上发出亮光，忽然凭空出现一道圆形的石门，其上有两龙首衔骊珠。又见李福拿出什么东西放入骊珠之中，石门轰然打开。“该走了，柳漠，大道就在眼前，向前看。”柳漠踏过石门，被一股无形的吸力拉扯着，随后失去了意识。

另一边，开天峰上，赵空叹了口气，“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天边鎏金色光芒穿破黑云，一道金色剑光破开天幕，一道浑厚的声音传出，“赵空，你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