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前夜（1/1）

天气从腊月初二这一天开始骤然转冷，大雪沉甸甸地扑了下来，街上行人仍旧纷纷攘攘，裹着棉衣瑟瑟发抖的明显只是当地的普通百姓了，那些抱剑单衣而行的则是从天南地北汇聚而来的江湖豪客们，每当这种时候，这些百姓就会艳羡起这些不怕冷的习武之人，大冷的天，赤膊赤脚，居然还浑身冒着热气，一副力大无穷，内力浑厚的高人样子。

芳烃司里感受不到外面气温的变化，无论何时里面都是冰冷刺骨的，索性里面关押的大多数也都是些江湖恶客，到底是底子够好，这么冷的天也不至于被冻死。

与这些寒冷景象十分不协调的是红药的小牢房，内里干净整洁，居然还烧着火盆，只是令她格外在意的是，自她回来以后，一直将她看的很紧的东方恶居然没有出现，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不出现反而更让她心慌，确定周围没有窥视的视线，她悄悄将从蓝霓凰处得到的小纸条展开来，就看到里面的确是写着，腊月初三，午时。

这是颜凉的字迹，她绝不会认错，所以，颜凉的意思是腊月初三的午时将会来救她。

红药按捺住狂乱的心跳，将小纸条撕碎了丢进嘴巴里吃掉，慢慢吞了下去，她终于可以出去了。

大雪倾覆而下，不一会就将目力所及的地方都染上了白，蓝霓凰依靠在软垫上，眼睛望着窗外茫茫的大雪，耳中听到北堂染不住地抱怨，“这么重要的时候，四哥究竟是去哪儿了？居然找不到他？”

“就是把京都翻个个也得给我把他找到！”

“知道他这个人靠不住，怎么会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出岔子，若是叫义父知道了他突然不见……”

北堂染来回在屋子里转着，明天就是大祭了，东方恶身负关键要务，可是他人出去后居然就没了踪迹，不会是关键时刻撂挑子不干了吧？他应该没有那么神经吧？义父的几个义子中，他的武功数一数二，他若突然不见，他的任务谁能替他完成？谁又有能力替他完成？

“六弟莫慌，东方恶虽然人有些行为怪异，却在大是大非面前没有出过什么岔子，该是不会故意而为之，可能是被什么事给耽搁了，再找找吧，时间还有呢。”连枝雀却比他更显淡定。

送走了连枝雀，北堂染仍旧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蓝霓凰望着窗外的雪景不知在想些什么，见他半晌无言，想来这件事是真的让他有些头疼了。

看来这个东方恶突然不见打乱了他们的某些关键计划，她在心里暗暗期待，他最好是就别出现了，最好明天一整天都消失不见，这样那恶人可就没办法出现在大祭上破坏宫主的计策。

心里那样想着，面上却不能泄露半分，蓝霓凰虚弱道，“染哥，是什么事这么忧心？”

北堂染抬头看着她，目光炯炯，闪着精明的狡黠之光，“凰妹，这几日我这心里始终有些不踏实，不知是怎么着，一直跳个不停，似乎有些不妙的预感。”

蓝霓凰忍不住轻笑出声，“你是担心东方恶关键时刻出岔子？”

“不只是东方恶，我今次回京，就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处处都透漏着怪异，我担心明天大祭要出什么情况，若是当真事有不妙，我们想走脱就晚了，要不这样。”北堂染坐在她的榻边，握住她的手，低声道，“我今夜偷偷送你出城，明日若当真情况不对，我立即逃出与你汇合，到时咱们天涯逃去，也好过在这不明不白死了的强。”

蓝霓凰点点头，握住了他的手，“我总之生死都要与染哥哥在一起的。”

北堂染握紧了她的手，轻轻拍了拍，紧锁的眉头却无论如何都松不下来，当夜，他果然偷偷将蓝霓凰送了出去，将她安顿在城郊的小村庄里，蓝霓凰任他忙碌着，心里暗暗打定主意，他明天若当真逃跑，自己一定要寻找机会除掉这个强敌，自己在他身边埋伏至今，不就是为了这一天么……

虽然心里是那么想的，可看着他连夜冒雪将自己送出城去，心中却不合时宜的泛起了淡淡的感动，因为冒雪夜行而冻得冰凉的大手握紧了她，温柔道，“等我，我明天就来找你。”

蓝霓凰轻轻闭上了眼，侧过头去，没有人知道这一刻她心里的挣扎痛苦，人若能自私一点，只想着自己多好，那样的话就可以毫无顾虑的和他私奔而去，浪迹天涯，做一对快活的神仙，可是……

北堂染见她闭目不语，还当是她连夜转移有些疲惫了，轻轻将她的被子盖好，转身一头扎进了大雪里。

待他的身形消失在大雪的尽头，蓝霓凰立即给颜凉去了一封密信，将偷听到的玉狐宗秘密悉数传递了去，犹豫了片刻，仍旧向颜凉请了命，确定明日暗杀北堂染。

将心里的最后一点不舍悉数抛却，她到底是不再犹豫，将密信送了出去。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在风雪里狂奔的裴京墨无论怎样寻找都不见了阴灵雨，他停在一颗枯树枝上大口喘息着，暗自怪自己为什么要撒开她的手去买什么糖葫芦，他只是转了一个身而已，只是离开了一瞬，她居然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不见了。

现在大雪茫茫，天地一片苍白，他早已不知该去哪里去寻她，他居然又把她给弄丢了。

裴京墨站在树上不动，大雪很快就将他掩埋了，他仍旧不动，闭目凝神，只见他的身体嘭的发出一道淡黄色的光晕，这次他连手印都没有结，硬是直接将卫夜门从黑暗中扯了出来，因为强行唤醒卫夜门给身体带来了清晰的撕裂感，他是在惩罚自己。

大风突如其来，一下子将他满头满身的白雪吹落，飘飘扬扬间，露出他阴鸷如鸠的阴冷双眸。

“卫夜门，帮我去找一个人。”

大风呜呜咽咽，疯狂的摇动着树梢。

“阴灵雨。”

阴灵雨。

卫夜门重复着，卷着风雪，朝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