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伤心剑（1）（1/1）

霍香衣终于是意识到了什么不对，他的怀里的确揣着一本书，是颜凉手抄给他的剑谱，他当日负气离去时，终是没舍得将它丢下，便随手揣在了怀里。自那以后一连数日，它都老老实实的待在自己的怀中，这个突然出现的老人怎地知道他的怀里有书，又怎知他不看呢？

灵采斐然的双眸朝他望了过来，两缕碎发在寒风中微微荡漾着，眼中现出了警惕，“你是谁？”

老头不答他的话，嘴唇上的胡子挂了一层白霜，只是嘻嘻笑着，“有那好东西放在怀里揣着不看多可惜啊，我拿我的刀换你怀里的旧书如何？”

霍香衣终于低头看了看老头手里的刀，但见那刀古朴无华，简单至极，刀上全无任何装饰修饰，简单的一条白刃宽背，陈旧暗淡，似乎还生了锈，瞧着像是什么人随手练就，闹着玩一样的简陋。

霍香衣忍不住笑了，唇角轻轻扬起，“你就想拿这刀来换我怀里的剑谱？”

“剑谱再厉害放在怀里烂着也是本烂书，烂书换烂刀，岂不正合适？你这人真是啰嗦小气，今天你就是换也得换，不换也得换。”说罢，那老头便伸手朝他的怀里探了进来。

霍香衣原本正斜倚在大石上，见那老人扑来，人立即一跃而起躲避，身上拂落的白雪洋洋洒洒再次飘了起来。

那老头的动作极快，一把按住了他的衣襟，硬是将那书从他的怀里掏了出来，霍香衣抬手去夺时，那坏老头却拿刀尖将那书的侧面线条挑断，漫天飞雪中，剑谱零零散散漫天飞舞了起来，霍香衣大惊，“我的书！”

“嘿嘿嘿嘿！这下可好了！谁先看到的就是谁的，我若先学成，便就将你打翻然后抢了你的酒去，你若还想留下你的酒，那你就快点看呦~”

嘴上说着话，老头眼睛却一刻不停，身形在那纷飞的树叶间来回穿梭几圈，手上就已经开始练起了招数，霍香衣怎肯落后，他虽已经喝得有些醉意，但身形飘忽如风，长袖舞起带起的劲风又让那纸页再次飞扬，霍香衣一手提着宝剑一手提着酒葫芦，只觉得手中之剑似有生命一样灵活的舞动着，纷飞的书页中，那字字句句如魔仿佛有了生命一样往他的脑中强钻了进去。

两个人一边快速记忆着，一边连连对招不断，剑尖挑起地上的雪花，好似又下了一场更大的雪。

漫天大雪之中，两人几乎化成了两道剑光，在这寒颠之上往来不断，霍香衣舞得一身热气，通体舒畅，到底是比那老人更快的学完了剑招。嘴上沁出得意一笑，长剑送出，将那漫天纷飞的纸页划的稀巴烂，散成了与雪花大小的碎片，与雪花一起纷纷扬扬的飘落了下来。

“哈哈哈哈哈！”那老头练了这一场，只觉得浑身热汗淋漓，哪里还有半点冷意，他哈哈大笑着，赞道，“好少年！你这天赋世所罕见，我老头才看了一半，你竟全学会了，你既然如此天纵奇才，怎地还在这雪山上窝着蹉跎岁月？”

霍香衣站在飞雪里，风雪轻轻地拉扯着他的衣袖，他垂下眸子，眼中的落寞比雪山还要孤远，“我无处可去，没有人需要我。”

霍香衣原本已经热起来的身体又慢慢冷却了下来，他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好像一阵风就能将他吹散，短暂忘却的痛又清晰的苏醒了过来。

分明已经离开了那么远的距离，思念非但没有遏制，反而越发迎风飞涨了起来，一旦起了那个头，便像是心底被什么撬开了一道缝缝，一直压在心底的东西就会疯狂溢了出来。

霍香衣身体轻轻向后退了两步，轻轻吞咽着心里泛起的酸楚。

“窝囊，你躲在这雪山之巅，别人找都找不到你，你又怎知没人需要你，没人在意你呢？你一路退到了绝路，已经无路可退，难不成你要从这里纵身一跃，跳下去吗？”

“你知道什么！”霍香衣被戳到了痛处，忍不住出声为自己辩解。

“如此窝囊懦弱，只知一味后退，有哪个姑娘会喜欢你？当真自以为天赋绝伦容姿冠绝，又有什么屁用呢？还不是窝囊废一个？”老头出声嘲讽道，“这酒给你喝了也是浪费，还是给我吧！”

趁霍香衣失神的功夫，那老头却突然伸手来抢，酒葫芦在半空里画出一个半弧，朝着雪地上坠了下来。

老头这次找准了时机偷袭成功，拔掉酒塞子猛喝了一大口，“好酒啊！你既要死，这酒可别浪费了！我拿走啦！”当即就准备脚底抹油溜走。

“站住！还我的酒！”霍香衣劈手来夺，二人又一番你来我往，一边打着一边互抢酒葫芦，谁抢到了就喝上一大口，只是刚喝了一口，就又被对方给抢了去，你来我往之间，等酒葫芦又传到了霍香衣手里时，那酒葫芦已经被喝干了。

霍香衣已经喝的脚步踉跄，却仍追着老人打去，“你还我酒来！”

两个人兀自又斗了半晌，最后终于力竭双双倒地，霍香衣倒在雪地上，冰凉刺骨的雪钻进了他的衣服领子里，激的他不自觉打了个寒战，似乎清醒了些，嘀嘀咕咕自言自语道，“我怎么会不去救她呢，我只是说气话而已。”

气谁呢？也无非是气自己而已。

“到底是我贪心了。”其实他比谁都清楚，只要他不贪心，收起自己的妄念，他仍然可以安安静静的跟在她的身边。

霍香衣抓起手边的剑，一跃而起，就着满天的飞雪刺出凌空一剑，那一剑悄无声息，似有似无，谁也没有看清那剑的来势，也没看清它去了哪里，似乎连风都没有闪动一下，雪落寂静无声处，雪颠之上的巨石却轰然碎裂，滚滚自山巅滚落了下去，发出轰隆隆的巨响。

山野崩裂，整个雪山轰鸣着坍塌了大半。

“好剑啊！这一剑叫什么？”老人躺在地上哼哼着，脑袋枕着双臂躺在雪地上。

霍香衣刚才突然有感而发随手刺出的一剑，却精妙无比，神鬼难测，他仰头缓缓吐了一口气，一团白色的雾气轻轻飞扬了出去，他彻底醒酒了，淡淡道，“伤心剑。”

“老人家，我要下山了。”霍香衣收剑入鞘，胡乱发泄了这一通，总算是叫他将心里的烦郁发泄了出来，神思清明，他也终于想清楚了自己。

身后的老人却没有声音传来，霍香衣回头一看，白雪皑皑处，确是一个人影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