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苦肉计(2)(1/1)
东方恶心中微微一凛,忽然察觉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威压,压得他有些抬不起头,呼吸有一瞬间的凌乱,但他很快调整好了,低头道,“我杀了二哥南风烈,未能护好红窑矿,叫……长门炸毁了它,也……未能完成再造尾玉的重任,如今只两手空空回了京,全凭义父惩罚。”
吴道悔点了点头,“就这些?”
东方恶想了想,却不知吴道悔所指为何,便低头不语。
“不止吧。”吴道悔抬起手看着指甲上尖尖的锋利,轻轻吹了吹,“你还听信小人谗言,信任了一个叫裴京墨的人,你可知那人乃极北之地影人村出身,功法诡谲,最重要的是,他是两仪宫人,你居然着了两仪宫的道而不自知,实在是奇耻大辱。”
刚才的温暖喜悦一瞬间散得干干净净,吴道悔收起面上的笑意,眼神幽淡冷漠,“两仪宫如今重出江湖实在是可恶至极,他们虽只有四人,却搅得我玉狐宗不得安宁,尤其是返璞归来的颜凉,更是狡猾异常,难对付的很,你往后若在外行走,遇到颜凉,裴京墨,历晴川,赖红药这四人,无论用什么方法,必杀之而后快。”
东方恶微微抬起了头,又慢慢垂了下来,“是……”
“还跪着干什么?”吴道悔面上又现出笑意,抬手指了指那满桌的美味佳肴,“坐下吃吧。”
东方恶听话地站起身来,坐到桌边才发现,满桌子的美味佳肴居然全部都是生食,那乳猪只在上面淋了一层油,猪皮仍然粉白,还是只生猪,那鱼也只是改了刀,上面铺了一点点缀,腥味甚重,那鸡,虽摆着精致的盘,却只是刚刚被拔了毛。
“怎么还不吃呢?可是不喜欢义父给你准备的吃食?”吴道悔幽幽道,细长的眼中射出的光诡谲难明,叫人打心里开始发怵。
东方恶只得生掰了一条鸡腿,那鸡肉粉红中尤带着血丝,黄色的肥油连着鸡皮,瞧着就叫人心里犯恶心。
东方恶狠狠地咬了一口,闭着眼睛慢慢地嚼着。
吴道悔满意的看着他在细嚼慢咽,淡淡道,“这才对嘛。吃了,才算是不辜负义父的一片心意。”
“多谢义父。”
东方恶慢慢撕咬着鸡,耳中听着吴道悔的声音自高处飘来,“过去的事暂且不与你计较,往后我儿可需谨慎,这江湖中多的是那两面三刀,背信弃义之人,你自小便心思简单,这才着了他人的道。”
“是。”
“日前我已叫小雨先回了洗剑阁,小雨人虽然伶俐,可武学天赋实在平常,他的那个师父倒是有些东西可以助他多提升一些,你五弟雀儿被那君子剑霍香衣废了双腿,已成残疾,你六弟远在外地暂时未归,往后京中大事,为父只得依仗你了。”
吴道悔杵着下巴,欣赏着东方恶面不改色的进食,心情越发舒朗,“下个月年尾祭祀就全权交给你来办。”
东方恶终于抬起头来,神色微有吃惊,“我?可是……可是尾玉……”
“今年的尾玉是注定发不成了,届时我们便用新制的混玉珠代替。”
说罢将一把珠子朝他的面上抛了过来,东方恶抬手接住了那几颗珠子,仔细看去,见每颗圆白的混元珠子中间各有一个黑色的小点,像是一颗颗眼珠子一样瞪视着他,叫他差点一扬手丢掉手里的东西,可他到底忍住了。
“恶儿全听义父指令。”
“为保今次任务顺利完成,我叫鬼母与你一道,你们互相帮衬,鬼母自西地远道而来,今次本为恭迎玉狐娘娘回西地而来,怎知这其中变故如此之多,玉狐娘娘是否能重回西地实在连我也没了把握。”
吴道悔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忍不住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原本一直以为是时机不对,苦心筹谋几十年,本以为到了天时地利人和的时候,却还是天不助我,总有不可预知的意外叫人劳心劳力。唉。”
东方恶看着吴道悔比之上次相见明显又苍老了许多,就是这个瘦小的男人一肩扛下了所有,承担了所有的罪责和骂名,可却也是他在这风云之地为乌由脱残余的民众撑起了一片可以遮风挡雨的小小天空。
可谁知道呢,当乌由脱被灭国的那一天起,他这个灵湖太子也已跟着死了,他假死混进奴隶堆里以为躲避了追杀,却不曾想那一堆被抓捕的男孩集体被净了身送进宫中做了扫撒的小太监。
多年来无数乌由脱残余死侍混进宫中欲将他接回,他却一一拒绝了,便拼着那半残之身练就了一身的惊天功夫,亲手创建了玉狐宗将乌由脱之魂重新燃起,叫被推倒的玉狐娘娘雕像再塑金身,几十年来运筹帷幄,他几乎已经看到了胜利的希望,那个强悍霸道的大周如今被他侵蚀的千疮百孔,只差最后一击便会崩落,可是上天却偏偏在这种时候跟他开起了玩笑。
就像当年他以为自己假死成功,终于摆脱了追捕一样,却不曾想又落进了一个更大的陷阱。
“年纪大喽。真的是折腾不过那些年轻人。”
吴道悔悠悠地摇了摇头,自嘲一笑,昔年那名不见经传的皇子谢韫入了江湖,居然摇身成为天下第一大帮的门主处处与他为敌,那令他忌惮的两仪宫宫主陆朝颜居然死而复生偏找他的晦气,他已经到了临门一脚却始终不敢过境,忍着憋着,只待一切尘埃落定他才敢松下一口气做自己想做的事。
筹谋半生为天下,他连一日都不敢为自己而活。
“义父……”东方恶眼眶微热,义父的不易,他们这些做儿子的最是了解,也最该替他分忧解难才是,他又怎么忍心叫义父一个人扛下所有。
东方恶站起身来,垂眸道,“义父,是儿子错了,您说的对,为了最终的结果,过程是怎样的无关紧要。”
吴道悔似乎有些头疼,一手杵着额头,半晌未答话。
“你且去吧。”吴道悔慢慢挥了挥手。
东方恶心中再无犹疑,无论怎么样,他是乌由脱人这一点永远不可能改变,是大周灭了他们的国家,叫他们流离失所,亲人离散,他们必须复仇,无论用怎样的手段。
胸腔内有热火在燃烧,东方恶忍住腹内生肉混沌的恶心之感,低头朝吴道悔深深地行了一大礼,那是见乌由脱太子时实行的单膝礼,他总归是记起了自己的身份。
看着东方恶大步流星的离去,吴道悔拿起一旁的毛巾擦了擦眼角,又净了手,慢慢站直了身体,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哼着小曲观赏自己养在窗前的几盆兰花。
“嘿嘿嘿嘿!太子殿下真是好手段啊!这小子可真是彻底收了心思了~”一道极尖细的声他身后传来。
“东方恶虽手染鲜血无数,性子却至情至善,你与他相处,可千万别硬触他的霉头。”
“切。”
身后那声音不屑道,“难不成还叫我让着他不成?”
“你别小看了他,切记,他这个人只吃软不吃硬,用好了,他会是很好的助力。”
身后突然极快的飞来一物,扑倒桌子上,抓起桌上的生猪便张开了大口,那东西分明只是个黑逡逡一尺来高的侏儒,张开的大口却一口将那生乳猪一口吞了下去,咀嚼半晌悠悠道,“今次入京本就晦气的很,还叫我事事忍让与他?且看我心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