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我忍你很久了（1/1）

东方恶去到南风将军府寻南风烈时，被告知南风烈一直在红窑矿未归。东方恶便转路去了红窑矿，红窑矿的位置是端州隐藏最大的秘密，内里有工匠无数，日夜不停地制造尾玉。和外界相比，红窑矿自己几乎就是一个独立运转的小世界，矿内不分昼夜，几乎从进来的那一天起，工匠的生老病死便只能在这里轮回，除了死，他们绝没有办法离开。

东方恶已经许久没去过红窑矿了，他不喜欢那里浓重的呼喝声和敲打声，吵的人耳朵疼。他拆掉了缠在头上的白布条，就那么披着件宽大的旧袍子，晃晃悠悠地走着。

忽然他回过头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扭过头去瞅了一圈却没发现什么异常，耸耸肩，便继续朝前走着。

他没看到，在他披在肩上的长发中有一根长长地拖在了地上，随着他的步子而微微甩动，那细若发丝的一根悄悄地尾随着他，在他的身后脱出一道几乎肉眼难辨的黑色丝线。

很多人以为红窑矿必定是在矿山上，其实红窑矿深在地下，入口并不在深山老林隐秘的角落，而是在闹市边上，那废弃的天王殿里，那一口被遗弃多年的枯井正是入口之一。

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日日夜夜守卫着这里。

当然，如果有人想擅自闯入，这几位悠哉数年的乞丐们，便会撤下隐藏的伪装，叫人大开眼界。

东方恶一脚迈进了枯井，身体腾空，几乎直挺挺地坠落了下去。

落进了地洞里站稳，内里是一个六边形的半大空间，六扇同样的门分别嵌在一堵墙上，一模一样，一打眼几乎难分左右前后。

东方恶脚步不停，朝着其中一扇走了过去，转动门上机关推开门，就看到一条长长的，几乎看不到尽头的向下通道。关上门，通道两边黑漆漆的，几乎不可视物，除了眼前可见的几节台阶，根本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这条通道又将通往何方。

脚步声在这幽黑的通道里显出几分空灵的味道，“嗒嗒嗒”，既空且远。

也不知是朝下走了多久，渐渐地空气里泛出了潮湿的味道，一股腥腥的泥土气泛了上来。脚下的路终于不再向下，而是踏上了坚实的，压的硬硬的红色土地。

东方恶在黑暗中随手推了一把，一扇隐于黑暗中的门被推开，一道明亮刺眼的光自门缝里射出，一片热闹喧哗泼水一样泼了过来。

仿佛从一个绝对安静的世界突然闯进了闹市，门内的世界热闹的近乎沸腾。

东方恶隐进了那一片璀璨的金红色光芒里，大门关上，一切重新遁入黑暗。

门内和外面完全是两个世界。

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全部都是刺目的金红色，土地泛着金灿灿的光，内里又带着一点殷红，既美丽又妖冶。因为长时间在这样的环境下劳作，这里大部分工匠的身体都呈现淡淡的金红色，瞳孔的颜色变淡，亦呈现出淡淡的金色。

东方恶迈着悠然的步子朝内走去，因为这副少见的模样，不少人停下来悄悄驻足观望。东方恶病了太久，大家已经快不记得他原来的样子了，只觉得那年轻人甩着大袖子，一副懒懒散散的慵懒模样，可他的步子却迈的极快，几乎前一刻还在眼前，后一刻就不见了踪影。

矿里正热闹非凡，行到核心地段时，就看到无数工人抬着满筐的刚出炉的尾鱼在往外运输着。

东方恶微感诧异，尾玉这么快就研制好了？

红窑矿内建造了许多的建筑物，当中最恢宏大气的那一座便是南风烈在矿内的居所，整座殿宇皆以泛着金光的红窑土建造，富丽堂皇，金光耀眼，有若幻境。

东方恶大步迈了进去，在门口守卫的几人互相惊异地看了几眼，却没敢阻拦。

东方恶推门而入时，就看到地上东倒西歪的躺着许多长门黑衣堂门人，个个衣衫爆裂，头发蓬乱，形状可怖。

“二哥。”

南风烈回过头来，就看到身后的东方恶几乎已经恢复了原样的容貌，瞳孔微微一缩，随即露出淡淡笑意， “四弟，你这是大好了？”

“是啊。”东方恶笑一笑，却不打算细说，也不打算告诉南风烈自己是如何祛的毒，避开了这个话题，低头 看了几眼脚下横七竖八的尸体，问：“二哥，我刚才见门外已经在大量运输尾玉，新尾玉已经实验完成了？”

南风烈眯了眯眼，视线在他的脸上顿住，“是啊。”

他亦没有说这新的尾玉功效到底如何，又是如何这么快就可以成功替代旧版尾玉的。

东方恶低头看了几眼地上的尸体，只觉得这事情未免草率了些，伸出手去在尸体上按压了一把，便见那尸体表面看着无恙，内里却因为内力撑破筋脉，早已爆体而亡，显然这东西副作用极大，尚达不到可服用的标准。

东方恶蹙起眉头，“二哥，我们就拿这东西去年尾祭祀吗？若被义父发现……”

“休拿义父来压我。”东方恶的话还没说完，南风烈就冷冷的打断了他，语气冷若寒冰，“还轮不到你来教我做事。”

东方恶闻言微微一怔，蹲在地上，慢慢抬起头来看着南风烈，他看到南风烈正居高临下冷淡地俯视着他，曾经在他的眼睛里涌动着的那些温暖善意消失的一点不剩，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东方恶，是不是我以后做什么事，还需先向你汇报？”

东方恶还是那样用吃惊的眼神打量着他，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样。大概是意识到了自己的态度恶劣，南风烈忍了又忍，终于是耐住性子淡淡解释道，“我难道不知地上的这些试验品不合格么？我已经调低了配剂，减少了药量，肯定吃不死人就是了。”

“然后呢？”

“什么然后？”南风烈立起了眉毛。

“吃不死人就算是达到标准了？”

南风烈闭了闭眼，“东方恶，这件事不是在开玩笑，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今晚第一批尾玉必须上路，分数次秘密入京。”

东方恶悠悠站了起来，眼神淡淡，“二哥，这样的东西我绝不会拿去应付义父交差。”

“应付？交差？”南风烈冷冷笑着，稀罕的看着他，“东方恶，你什么时候还这么高洁了？也不想想如今端州这么被动的局面到底是谁造成的？”

东方恶吃了一惊，皱起眉头，“你这话什么意思？”

“还要我说的再明白一点么？玉刺蝴蝶在蒹葭谷为什么会被销毁，石荆棘为什么会被盗？蝴蝶墓底的玉刺蝴蝶为什么那么巧偏偏在我去的当天烧毁？若说我的身边没有他们的内线告密，连我自己都说服不了我自己。”

东方恶闻言，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

南风烈瞪着他，眼中的神色已经狠厉到近乎扭曲，“你若老老实实，我就还认你这个弟弟，可你若不知好歹，真的敢在我的背后搞动作，东方恶，我可没有那么好的耐心。”

地矿里闷热无风，可这一刻却不知从何处吹来了细小的软风，微微扬起了东方恶宽大的袖袍，像是有谁正在轻轻的拉扯着他的衣袖。

东方恶缓过了一开始的惊诧，脸上渐渐露出不以为意的哂笑，“你是不是说错了，二哥，是我可没有那么好的耐心。”

他的眸子猛地沉了下来，那双清亮的眸中满含怒意，竟是无论如何也压不下来，大风骤然刮起，将他的衣服吹的猎猎作响。

“我忍你已经很久了。”

东方恶咬着牙冷哼，忽地，他的身体拔地而起，猛然间冲了过来。

南风烈早已做好了他随时可能发难的准备，当下一掌毫不犹豫的拍出。

东方恶不躲不避，抬掌直挺挺地接下了这一招。

“嘭”的一声巨响，两股巨力彼此碰撞产生了巨大的能量冲击，那冲击力如此之强，几乎化作一道肉眼可见的光晕朝着四周疯狂扩散。

那坚如磐石样的金红色建筑轻轻地抖了几抖，然后哗啦啦啦地彻底坍塌了下来。那力量余波不散，继续朝前一路绞杀，所过之处一片血肉横飞，不知多少无辜之人莫名横遭惨死，地矿整个颤动不止，仿佛随时都会崩塌。

两掌甫一相对便立即分了开来，两个人各自后退了小半步才稳住了身形。

东方恶面色阴沉如水，冷冷地站定，看着面前曾经被他敬若兄长的男人，“这里的事我会原封不动的去禀告义父，义父若有责罚，我受着就是，也绝不愿意再与你做这错得离谱的事。”

东方恶说完，甩开了袖子大踏步而去，他的气势那么凌厉骇人，哪里有人敢去阻拦，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身影倏忽消失不见。

南风烈脸色铁青，将那只被东方恶震得发麻的手藏在了身后，冷哼着道，“东方恶，你若真敢坏我大事，那就别怪我无情了。”

“跟上他，找到合适的时机杀了他。”南风烈冷冷吩咐道。

东方恶心里窝着一团巨大的火，叫他浑身滚烫火热，难受的紧，他一路发足狂奔，直到精疲力竭一口气奔到了不知名的大山深处，这才停了下来，面前有着一汪沁凉的幽潭，他一个猛子扎了进去，直到那冰凉的潭水将他整个包围，他才觉得大脑终于恢复了些冷静。

罢了罢了！他算是真的看清了，端州，早已不是他的家。南风烈，从来就不是他的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