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裂痕(1)(1/1)
东方恶向来是个心比天大的人,这会却莫名觉得有些心烦气躁,连发作一通,寻衅滋事恶意耍横的心思都没有了,闷闷地,蔫蔫地,觉得什么事都没有趣味。
独自在街上牵着马走了一会,街上闲逛的行人见到他这副尊容无不惊恐地逃避开去,仿佛他是吃人的恶魔一样,卖雪梨的老大爷唯恐避之不及连梨都不要了,卖蒸糕的大娘跑掉了一只鞋,菜车一路跑一路掉,青菜掉的满地都是。原本热闹喧嚣的大街一转眼就清清冷冷,空无一人。
东方恶更郁闷了,觉得感受到了全世界满满的恶意。
他骑上马背,将马上的帷帽扣在头上,一路纵马狂奔,直跑出去了很久胸中的郁气仍旧难散。然后他又放松了缰绳,任由马儿慢悠悠地逛着,走着走着,就觉得眼前的景色渐渐熟悉起来。
荆素素家门前的大枣树叶子已经稀稀拉拉,想要再藏一个人却是不容易了,东方恶忽然鬼使神差地想要去看看那位美丽的姑娘,裴京墨早就告诉了他那姑娘的藏身地,如今心思寂灭,原本隐藏很好的小心思又蠢蠢欲动起来,他忽地就想去看看美好的事物。
他身形快极,一瞬间便跃进了院里,找了一个隐秘的地方遮掩身形,然后悄悄朝内看去,屋里,武大婶正抱着孩子在哄着,笑意吟吟地和躺在床上的姑娘说着话。
东方恶武功远远高于二人,是以二人都未察觉有人窥探,武大婶是个十分得力的助手,在她的喂养下,阿毛眼瞧着白白壮壮起来,瞧着都叫人欢喜。阴灵雨也得到了极好的照顾,一应事务都被她安排的井井有条,自己什么都不用操心,只管安心养伤。
武大婶将阿毛抱到阴灵雨的眼前,给她看阿毛脸上新鼓出来的肉脸蛋,“小孩子真是一天一个样,你看这脸蛋是不是又胖了!真的是见风就长!”
东方恶转动眼珠,忍不住朝床上望去,就见到阴灵雨半倚在床头上,四肢无力,面色苍白,显然见是受了极重的内伤,可是尽管她伤势极重,却分毫不减损她仙子样的绝色容姿,东方恶只看了一眼,就觉得霎时间被勾去了魂儿,他至今都想不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美的姑娘呢。
一双大眼盈盈而动,像是一汪干净透明到连溪底沙石都清澈可见的浅浅溪流,那么灵动那么润泽,他仿佛能看到她的眼中有红色的鱼儿在浅滩里摆尾欢游,那种纯美如此独特,叫他觉得自己满身的脓污丑陋的不敢去亵渎这样的眼。
阴灵雨眼睛里晕着温暖的笑意,专注的看着阿毛,可惜她如今四肢无力,却是连抱一抱阿毛都做不到了,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那小奶团子肥嘟嘟的脸,只是这样瞧着,就叫她觉得满心满眼的喜悦,好像那就是她自己的孩子,居然怎么看都看不够。
东方恶趴在墙角,偷眼看着这世间最美的女子,忽然心生自卑,竟然不敢出现在她的面前,叫她瞧见自己的丑容,贪心地看了好一会,这才依依不舍地翻墙而出,扶正歪掉的帷帽,纵马而去。
回到家,东方恶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拿出匕首将身上的脓疮悉数刮掉,将裴京墨给的药膏慢慢涂抹在身上,除了脸,他全身都抹了个遍,然后用白色的布将自己捂了个严严实实,闭门不出。
白浪远远地跟住东方恶,见他回了府后,便悄悄回了南风府上报告。白浪是南风手下的另一员大将,他的脖子早年受过伤,痊愈后就会不自觉小幅度的轻轻摆动,远远看去,好像肩膀上飘着一颗头,那头好像能随风摇摆,看着诡异至极。
白浪摇着他的头,向南风烈行礼,“南风将军,您绝对想不到属下发现了什么。”
南风烈正闭着目,消弭从阿库尔那惹来的火气,眸子未睁,只冷淡道,“什么?”
“您那不知所踪的小夫人,原来是被东方将军给藏起来了,属下刚才跟着东方将军居然看到了小夫人。”
“什么?”南风烈忽地睁开了眼睛。
“还有更叫人意外的,刚才属下特意去查了一下,小夫人所住的地方是一个名叫荆素素的女子的家,这女子大概月前曾经被南风府亲兵捉过一次,就是关押在东方将军的府上,当时她和七八个女子一起为东方大人提供人乳,制作乳膏治头疾。”
南风烈眸子猛地一缩,他似乎立即就明白了什么,脸色霍然大变,目中直欲喷出火来,“继续。”
“可巧的就是小夫人失踪的那晚,东方将军正好将府中关押的女子悉数放了回去,其中就有这个叫荆素素的。”白浪微微抬起了头,他那时刻摆动的头叫他看着莫名渗人,此刻他面上带着兴奋至极的色彩,一张脸笑的人叫人胆寒剧裂,恍若地狱恶鬼现身。
“之前罗庄来报,他第一次在城内搜寻的荆素素与在城外遇见的荆素素面貌并不相同,因此才引起怀疑,而上次小夫人就是被这荆素素一家收留,只是没想到如今居然重回城内,又返回了荆素素家中躲藏,而东方将军当初率众浪费了几天的光景,却连小夫人的影子都没找到,如此巧合,实在不得不令人多想,东方恶到底是不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白浪说完,便垂下头去不看南风烈难看至极的脸色。
南风烈本就生性多疑,一直觉得此事绝对与东方恶有关,只是没想到从一开始,东方恶就已经存了心思在算计他,原来他从没断过对媚姑的贪念,甚至为了将她夺回,不惜对自己使尽卑劣手段,却还在自己面前扮演纯良傻弟弟的模样。
当真是骗得我好苦啊……
南风烈只觉得心中的怒气已经到了爆炸的边缘,可他仍旧强行压了下来,面上笑意逐渐狠厉狰狞,咬牙切齿道,“东方恶,你可真是我的好弟弟啊!”
白浪见南风烈恨极,几乎已经到了随时欲发的危险边缘,决定继续小小添一把火,“如此看来,东方大人对您早有异心,实在是不得不防,今次重造十万尾玉万万不可出错,将军您真的放心交给这样的人吗?”
南风烈似是没听到般神色幽冷至极,半晌才缓缓道,“今次尾玉的事,白浪交给你来负责,东方恶那边,盯紧了看他会不会再有什么异动,他若真想死,我不介意送他一程。”
白浪压下眼底遮掩不住的狂喜,忙道,“属下全凭大人吩咐。”说完了一句后,又立即道,“那……大人,夫人那边……”
南风烈弯起嘴角,费尽万千心思说到底也不过是为得美人而已,如今美人既然泄了踪迹,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嘴角笑意明显,道,“自然是去接夫人回来。”
“是。”白浪喜不自胜地领命而去。
南风烈缓缓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胸腔炸裂,他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可也不是冲动的年轻人,手指轻抚放在一旁的鳄鱼膏罐子,脑中立即出现了东方恶那样毒疮满身的样子,以他如今中毒的情况,即使现在不死,也已注定是个命不久长之人。若他肯老老实实的听己之命,或许也可以得个善终,可若也跟着动起了歪心思, 那就不是他这个做哥哥的不厚道了。
手上微一用力,一瓶鳄鱼膏登时被捏的四分五裂,罐内粘稠的白色膏状物体糊了满手,触感竟与东方恶头上的脓血有几分相似,恶心的他蹙起眉头,赶紧拿斤帕擦拭干净了。
一脸得意之色离去的白浪不一会就铁青着脸回来了,怒道,“大人,属下前脚离去不过片刻的功夫再去时那夫人连同下人和小孩居然就都不见了!那东方恶可恶至极,居然短短时间就将她们转移了!”
南风烈本已心情不佳,闻言神色更冷,“是不是你跟踪被他发现了?”
白浪猛地一惊,忙道,“大人!我的功夫难道您还信不过吗?”
白浪犹豫片刻,又道,“大人,东方恶看起来可比我们想象中的要阴险奸诈的多,您千万得防着些。”
南风烈没有说话,闭目良久未动。
不一会,又有一个人走了进来低声道,“大人,那库尔已经开口,他愿意说了。”
那库尔闭口不再说话已经许久了,怎么这会又突然开口愿意说了?
“他说了什么。”
“他说他太疼了,实在受不了了,说要亲自与您说。”
南风烈站起身来,大步朝关押那库尔的牢房而去。
倒霉的那库尔自从被南风烈抓到后,就被特别关照关在了地牢里,日日受尽折磨,原本那库尔就是个窝囊废,几番用刑下来立即将老底都交代了一遍,可是涉及到关于玉刺蝴蝶的事他却闭口不谈一个字,硬气的好像变了个人一样,今天早先南风烈过去亲自审问,软硬兼施,那家伙却完全油盐不进,决口不说一个字,原本南风烈已经有些失去耐心,逐渐暴躁,不曾想他却自己突然开了口。
不管他打的是什么算盘,奔着什么目的,他一定要拿到那些玉刺蝴蝶。
牢房幽深黑暗,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那库尔被绑在了架子上,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了一块好肉,满脸满身的血污狰狞而恐怖,一头乱发下更是看不清原本的面容,听见南风烈足尖点在湿地上的哒哒之声,那库尔微微抬起头,就看到南风烈一身月白的长衣,衣领处围着一圈上好的白鼠皮毛,瞧着雍容华贵,如偏偏贵公子,他居高临下的睥睨着那库尔,眉目间一片冷傲,像是一匹孤傲的狼王。